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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别了庄季书与薛蟠,回了秦府,秦钟的小脸才皱起来。既然已经说了戴榕孤身回京,若是无事,戴榕必不可能不去码头接他。想到这里,便连衣服都没换,让秦一备马,要去戴府看看。

    秦一却是左拖右拖,一会儿说姑娘做了饭,让吃了再去,一会儿又说老爷想他,让先陪陪老爷,待到看着秦钟的脸已然黑了,怕是真要发怒了,方才让开了道,才道,“戴大人受了重伤!”

    秦钟愕然。

    戴榕受伤了,他怎会受伤了!他不是很厉害吗?是了,端王派出的必然也是高手,戴榕还带着林如海,怕是破绽百出,怎能不受伤?

    一时间,秦钟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顿时便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一双腿已然不听话,他明明向外走去,却软的差点跌在地上。

    摘星瞧着不好,连忙给寿儿使了个颜色,两个人刚忙扶着秦钟上了马车,一个看着秦钟,一个赶车,也顾不得秦一,便挥着鞭子去了戴府。

    一路上秦钟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什么样的重伤呢?是断胳膊断腿还好,不过是行动不便,日后慢慢照顾便是,若是伤到了肺腑,却是大事儿,这个年代,根本无法医治。想到这儿,他又怪起自己当年为何不学医,竟然学了个计算机,有个屁用?!

    恍惚之间,戴府便到了。

    这里却是安静,大白天的大门紧闭,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空宅子呢!

    寿儿心中也是担忧,连滚带爬的先下了车,将门敲了开,又一路带着被摘星扶着的秦钟向着后院跑去。把戴府的门房看得目瞪口呆,寻思这是作甚呢!不过两个月没回来,也不至于跑的跟风似得。

    三人心中着急,显然没注意路上丫鬟婆子看他们的眼神,一路疾奔,到了戴榕的房前,秦钟想也没想,便啪的一下推开了门,里面的说话声立时便停了。

    戴榕穿着身家常衣服,靠在软榻上,正让个丫头替他按头,两人身形靠的颇近,从秦钟这边看,那丫头的胸再低点怕是要碰到戴榕的头了。

    这哪里是重伤的样子,分明是在花丛中流连忘返呢!

    秦钟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跟傻子似得,竟是担心了一路,还怪自己当年为何不学医?是该学医,一刀刮了他,倒是解恨。不过,脸上却是平缓起来,笑道,“呦,这却是打扰了。”

    寿儿瞧着那样子就害怕,心道二爷,你咋弄出了这一出,您平时也不让丫头近身啊,秦大爷这笑比不笑还渗人呢!

    戴榕却是满脸惊喜,叫道,“钟儿你回来了。”

    秦钟松开了抓着摘星的手,撩了撩袖子,便施施然走了进去,找了个正对着软榻的椅子远远坐了,便道,“嗯,听着戴大人病了,过来瞧瞧。”

    戴榕本来瞧着秦钟急匆匆推门而进,以为他总会说几句酸话,哪里知道,此人竟是面色如常,竟如看着不相干的人一般,心中当即便觉得有些酸,便道,“钟儿一路累了吧,我让他们给你做些吃的,你先歇歇?”

    “好,凉面吧,不想吃热的。”秦钟跟往常一样,也不客气,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听着他受伤关心是真,可让他学个女人般拈酸吃醋,他做不出来。不过生气却是真的。

    戴榕听了当即派了那丫环去传话做,自己则跟秦钟慢慢聊天,他也看不出秦钟是气了还是真没当回事,心中七上八下的,拿不定准。偷偷抬眼去看寿儿,寿儿在门外远远地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更没底了。

    厨房的动作也快,不一会儿便上了碗颜色清淡的凉面,秦钟也没客气,直接坐在那里,拿着筷子将面搅匀,然后大口吃起来。他人长得精致,平日里吃饭也是细嚼慢咽,这才却是吃的狼吞虎咽,一碗面,却不过几口便下去了。

    “还吃吗?”戴榕怕他没吃饱,还问了一句。

    秦钟揉了揉肚子,鼓囊囊的,挺饱,便道,“不用了,你们下去吧,我跟戴大人说说话。”

    秦钟毕竟只来过两次,话不管用。还是戴榕又使了个眼色,他们方才退下,还将门也带了起来。秦钟心中哼道,想着这些下人都和戴榕一样,欠打。

    身体便立时腾起,向着戴榕攻去。戴榕哪里想到他说动就动,就地一滚下了软榻,却是躲了过去。秦钟冷笑道,“戴大人好功夫,怕是重伤也是假的吧!”

    话音未落,秦钟便又向着戴榕扑去,戴榕哪里有回话的机会,又不敢让他捉住,一时间逃窜的不知多狼狈。秦钟身子轻,速度快,出手又准,不过三四个回合便将戴榕压在了身下。

    戴榕穿着粗气,心里却有些隐隐的高兴,觉得秦钟肯发火,便是在意他,便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厚厚的,能摸出是包扎过了,“差一点,便没命了。”

    秦钟听了却是吓了一跳,紧绷的身体也泄了下来。戴榕却趁机将他抱紧了,小声解释着,“那丫头是母亲送来的,此时还是以荣王的事重,公主府势力不小,我不便与她翻脸便留了下来。今日头疼,她说会按摩,方才让她试了试,你别误会。”他轻轻亲了一口秦钟,这才道,“钟儿,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这怕是这个时代最露骨的情话了。

    饶是秦钟刚刚还喊打喊杀,此时心中也砰砰跳了起来。戴榕想了想,索性将话全都说了出来,“我虽父母双全,却未尝过家中温暖,我不求富贵权势,只愿有一人能相伴到老,钟儿,与我一起可好?”

    这些话他本是想着秦钟再大一些说,可是刚刚瞧着秦钟那样子,他实是怕秦钟心中根本就无他,才放心不下想要定下来。如今瞧着怀中人,竟是一时呆愣在那里,想着如今便让他决定与一个男人相伴到老,对于他究竟是早了些,心中便不做希望,想着日后再来吧。

    便叫道,“钟儿,钟儿,起来吧,地上凉。”

    他哪里知道,秦钟此时脑袋里竟是乱哄哄的想着,上次打架不说我上你下了吗?怎的又问了一次!难不成没听懂?要是不愿意,谁答应你那种条件啊,无论上下都吃亏啊!听到他叫才晃过神来,便有些不耐烦地答道,“父亲在时,不可提这事儿,娘子。”

    戴榕的脸又黑了。

    不过亲口定下了,终究是有些不同,戴榕此时又闲着,除了一些机密要事,根本不用自己劳心,便想着两人总要有个定情之物,思来想去,泡在库房里找了块上好的羊脂玉,又让人送了图册来,想自己雕一对儿玉牌,既能带在脖子上,也不显眼。

    秦钟倒是由得他去,只觉得说开了反而比原先舒服些,起码戴榕动手动脚的次数少了。当然,这也跟他动手必叫娘子有关。

    只是有件事儿秦钟挺奇怪,林如海死了,林黛玉回了贾府,竟是没有发丧,更没有其他风声传来。只是他与林黛玉又不熟,此事自不用他来过问,便没多想。

    还有件事儿,便是谢师。

    他乡试考了个倒数第一,但好歹也成了举人,谢师自是必须的。李守中为人清高,虽与他来往并不密切,但却对他极为关心,秦钟自不会如对待普通老师一般,由着管家准备礼物。

    李守中一辈子唯爱茶道,便托了薛蟠帮他寻了把供春壶,供春乃是明代紫砂壶名家,据说他的壶仿照金沙寺旁大银杏树的树瘿形状而做,是紫砂壶中的名品。这一把薛蟠却是费了不少事,从一个爱壶如命的老玩家手里收来的,好在有庄季书作保,的确是拿银子买的,老玩家手头缺银子,卖的心甘情愿,他这才放了心。还被薛蟠嘟囔了一番。

    拿到了壶,秦钟便去了李守中家。

    开门的力叔一瞧是他,脸上便堆出了笑来,“老爷昨日还挂念着呢,说您怎的还没来?”

    李守中是个标准的读书人,这心思向来不外漏,秦钟在他这里听到最多的便是对文章的点评,若说起挂念他,这却是头一次,不由玩笑道,“力叔可不准糊弄我,师父见了我不训我便是烧高香了。”

    话音刚落,便听着有人在后面咳嗽了一声,道,“既然知道,还不进来!”

    秦钟一扭头,不是李守中是谁,后面跟着的却是个熟人——贾兰,此时偷偷地躲在外祖后面,对着秦钟挤眉弄眼。

    上次他便笑话秦钟,让秦钟觉得颇为丢脸。这次哪里饶得了他,冲着师父行了个礼,当即冲了上去,将贾兰抱在怀里,捏着他的脸威胁道,“还笑话我吗?”

    贾兰不过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觉得秦钟凶了,便去瞧他外祖,谁知李守中已经背着手去了书房,知道没人可依靠,便瘪着个小脸求饶道,“钟哥哥,兰儿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守中是秦钟的师父,可贾珠却是贾蓉的叔叔,两边辈分差得着实太大了,第一次见时李守中便说各自论各自的,若是听起来,倒是十分混乱。

    秦钟见他认了错,便放了手,还揉了揉他的脸。秦钟虽然恨宁国府,但却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李守中对他不薄,早早就去世的贾珠更是没有对不起他,而且贾兰着实可爱。

    想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个木雕的孙悟空给他玩儿,却是他来的路上瞧见了,看着刻得精细才买下的。那贾兰平日里被李纨管得严厉,日日读书习字,哪里玩过这些野趣?当即便高兴了,先是张口说了“谢谢钟哥哥”,随后便带着小厮疯玩去了。

    待到秦钟进了书房,却瞧着李守中正站在窗口看呢。瞧着师父眼中的疼爱,秦钟不由道,“师父既然放心不下,不如将兰儿开蒙的事情接过来,亲外祖父教导外孙,这原是常见的事情。”

    李守中摇了摇头,“我那女儿,却被我教成了刻板性子,如今贾府有私学,他们家宝玉都在那里开蒙,再到我这里来,却是怕闲言碎语吧!”

    秦钟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兰儿乖巧,珠大婶子必有后福的。”

    李守中点点头,秦钟瞧他心情不好,便拿了那供春壶出来,果然,他师父瞧见了这壶,却是连他也不顾了,只说,“你却是底子弱,日后还是两日一篇文,不得懈怠。”

    说完,便示意他离开了。秦钟知道这是搔到痒处了,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出了门。只是还未到大门,那贾兰便拿着孙悟空冲了过来,秦钟怕他摔着,只好将人接住,却不防手中被塞了个东西,听那小东西说,“钟哥哥,送你的。”

    说完,又冲了回去。

    秦钟仔细一看,竟是个玉珠,被磨得光亮亮的,怕是贾兰的心爱之物,这小子还知道给个回礼。

    九月二十九日,李越终于回了京城,持续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江南盐案怕是要结案了,秦钟想到孤零零的林黛玉,觉得林如海做得对,但又觉得这个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