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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榕赶到秦府的时候,天已然黑了。

    秦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白灯笼,显得格外的萧瑟。约是听见门口有声音,老门房秦十六探出头来,先是看了一眼,随后又眨了眨眼,这才跑出来替他牵了马绳,激动地喊道,“戴大人来了。”

    戴榕脚步不停,一路向着灵堂走去,秦家并未有大的花园子,而是见缝插针地在路边种上些许绿植,如今透过这些高高低低的植物,戴榕恰恰可以看到亮如白昼的灵堂。

    有个纤细的人正跪在那里,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

    他想着那个人,自幼没了母亲,不过十岁,爹爹又中风瘫痪,唯一的姐姐还被端王府送进了宁国府,仅仅是这样,他只要想着就替他心疼。何况,秦业去了呢!为何会偏偏在一切好日子要来的时候去了呢,那个人该有多难受?

    戴榕的脚下渐渐的快了起来,若非灵堂前不得冲撞,他甚至要跑起来。当他喘着粗气停在了灵堂外时,他才看到,那个人已然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还是摘星先看到了他,惊喜地叫道,“戴大人!戴大人来了。”

    秦钟慢慢地抬起头来,两人双目相对,明明不过月余未见,可那眼中的悲哀,却让戴榕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春秋。

    “来了,先上香吧!”秦钟看着并不多热络,但摘星却放了心,他家大爷自老爷去后便很少开口,唯有那次他想着报复李氏,方才多说了几句话,事后,又成了个闷葫芦,戴大人一来,他便开了口,这是好事儿。

    想到这里,摘星慌忙拿了香递给了戴榕。戴榕点燃了香,直接在秦业灵前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来,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那磕头的劲儿用的着实太大,秦钟答谢的时候一看,他脑门已然青了。便有些心疼地道,“去我房里上点药吧,过会儿姐姐过来,我便回去。”

    秦业去了足足快一个月,秦家一来没什么亲戚,二来故旧也早就来过,这时候已然没人来拜祭了,本来倒不用时时刻刻守在这里。只是他们姐弟两个怕秦业孤单,便分了时间,总有一个在这里陪着。

    戴榕在秦钟房里上了药,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门外有声音,秦钟淡淡地道,“去拿点热茶和素点心来。”

    对方应该是这院子里的小丫鬟,应了声“是”脚步便走远了,然后屋门便推了开。若是原先,戴榕怎么也要将人拽进怀里好好亲近一下,可如今秦钟在孝中,他这么做便是不敬,便收敛了动作,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人。

    秦钟先是瞧了他的额头,便道,“破了层油皮,怕是不碍事,只是那青紫要几日方能下去。”说完这些,他又道,“我替爹爹谢谢你。”

    戴榕却是道,“你爹便是我爹,你跟我分了这么清干什么。若不是我家里太麻烦,我怕是要穿着孝服来的。”他向着秦钟身边凑近了些,“我听寿儿说了,慈空大师算了下葬时间,说是一年后,到时你便扶棺回金陵,我陪你好吗?”

    秦钟瞧他规规矩矩,眼中话中却不掩关心神色,知道他这是尊重自己,克制着呢。他如何不想戴榕,如何又不愿他陪着,便伸手握了他的手,“那是最好的。”

    那手有些凉,戴榕便将自己另一只手覆了上去,秦钟也未抽回,而是任他握着。秦业如何去世的事儿,寿儿已然说了,戴榕心中自然恼怒,端王已然落败,按惯例来看,水灏和李氏八成伤不了性命,他自不会放过他们,不过眼前,他更担心秦钟一些。

    似是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秦钟抬头道,“莫担心,我出了口气,心里已然好受多了,只是跟你母亲打了次交道。其实这事儿做不做都无所谓,毕竟那时即将收网,端王落败了,他们怕是好不到哪里去,可我总觉得还是自己动动手顺心。”

    戴榕知道李氏来秦府道歉,让秦钟气得吐了血,又被送到了郊外院子里,倒是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秦钟看他眼中疑惑,便将中间故事讲了讲。他这才知道游园诗会发生的事儿,听着母亲竟然拿着秦可卿威胁秦钟,恨得咬牙切齿。

    秦钟瞧他那样子,竟是已然坐不住了,怕是要找到公主家门前去,此时此刻,荣王虽然统领大局,却未登上那位置,一点事儿也不能出,便抽出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劝道,“别去,陪陪我。”

    那话虽然简简单单,却含着无尽的孤单落寞,戴榕叹了口气,终是压住了那股气,心道等秦钟不知道了,他再去办这事儿。然后就趁势将秦钟拉进了怀里,只是紧紧抱着,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日后这种事不许瞒我,若非那二奶奶机灵,你姐姐却要吃大亏的。我母亲那里你不用管,身世的事儿我已然有头绪了。”

    秦钟在他怀中轻轻地吸了口气,入鼻是熟悉的味道,觉得安心极了,点了点头。

    荣王早对端王一系心中有数,他下手极快,不过两日功夫,端王手下的主力便已纷纷入狱。由此联想到年后端王清洗户部的时候,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让人心生惆怅。

    端王到底也是经营多年,纵然被监禁在府中,不过一日便知道了缘由,他自是出了身冷汗,知道这是被人构陷了,那梅花钗的确是当年构陷太子的时候用来联络的,可那梅花印他早已毁掉,怎会出现在他的书房,而且那张地契,更非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陈家镖局不是他的势力。

    唯有夹杂在兄弟间的水灏面色苍白,陈家镖局是他偷偷蓄养的人。他受够了被人欺辱的苦,所以一朝得志,所图更大。他当初认定了端王能上位,知道若是等着他上位再做这些事情八成会被人察觉,便早早的通过依附于自己的几家,于三四年间蓄养了这些人。可他为了不让人发现,与陈秋来往甚少,只凭密印,怎会有人将他们在那种时候将他们调到了长清园外,还发生了冲突?

    可惜此时再想这个已然无用,事情败露了便是败露了,只要一想到二哥的下场,还有被当成弃子的母亲,水灏便闭上了嘴,他怕端王会不会像对二哥一样,将他抛出来抵罪。

    几日后,听到主持一切的竟是荣王,端王才幡然悔悟,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荣王出身不高,样貌一般,充其量是个可用的能臣,却没想到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端王毕竟也算得一时枭雄,不过颓废了半日,就开始接下来的应对。他的方法十分简单有效——泣血喊冤,只求最后见一面圣上,以死一证清白。可惜,一来皇帝的身体已然差到了连早朝都上不了,二来他被太子逼宫和长清园外的械斗伤了心,实在对这个儿子没了好感,便派了荣王与张丰前来问询。

    两个人来,也是公正的意思。

    可惜端王并不领情。他被带出关押他的院子,见到了屋中两人时,脸上变得煞白,冲着徐然道,“此乃荣王构陷,我要求见父皇。”

    徐然却似是没听见一般,对着荣王道,“我去后面看看,荣王且问便是了。”

    待到徐然出了门,端王已然冷汗涟涟,他这才知道,徐然竟是荣王的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个他一直并不放在心上的弟弟,他竟然一直养了条狼在身边?那么大的局,他究竟在朝中笼络了多少人?

    荣王在他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对他的疑惑不慌不乱,此时胜负已定,眼前的人不过是苟延残喘,他自不会像前面三十年一样,被他的一个眼神吓坏,拿了个茶杯,从茶壶中又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一边,冲着端王道,“三哥,不如坐下聊聊?”

    荣王虽然与端王都是亲王,可一向以他马首是瞻,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外,怕是从未叫过他一声三哥,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句王爷,这声三哥倒是让端王有些恍然。

    他瞧了一眼眼前人,终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既然当初走上这条路,他亦有输了的准备,既是徐然也是荣王的人,这话问不问都一样了,这事儿已然无望回天。成王败寇他心中明白,自不至于放不下,此时再问如何设计的自己,也过于难堪,他拿起杯子笑道,“不知荣王要如何处置我?”

    这话问得随兴、直白,其实是最好不过的试探办法,是杀他一个,还是全家都杀了,他总要心里有数。

    谁料荣王却拿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淡然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还是要听父皇的意思。”说完后,他又瞧了端王一眼,“若是父皇问我,我会替三哥求情的。”

    这话却出乎端王意料,他没想到荣王竟然愿意保全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荣王却又接着道,“咱们兄弟不多,太子哥哥已然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父皇总要难受一些,做儿子的,总要替父皇想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端王自然不信,可无论如何,活着总是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终于还是说了句谢谢,荣王随即拍拍手,便有守在外面的兵士进来,将他带了出去。

    没多久,徐然才进了屋,有些疑惑地说,“此时不除根,日后却要反受其害啊!”

    荣王摇头道,“父皇被长清园外的兵马吓坏了,此时怕是正想着端王心狠手辣,无父子手足之情呢。别说我提出赐死端王,便是父皇想要杀死他,我不求情,都会留个无情无义的印象,父皇怎能对我放心?这个时候,我定要做个有情有义的儿子和弟弟才对。”

    “那就这么放过了他?”徐然是个武夫,想不通这些。

    荣王想了想秦钟那招,望着徐然神秘莫测地说,“哪至于如此,不过是让他多活两天吧!这一局棋还未下完,让父皇亲自动手了结了他,岂不是更好。”

    而秦府这边,因着不放心秦钟,戴榕却是直接歇在了这里,不过因在孝期,又有秦可卿盯着,却是跟秦钟分房睡的。饶是如此,有他在,秦钟也多吃点了饭,脸色看着好多了,这让秦可卿对戴榕的印象越加的好,甚至让望月送了宵夜来,只说谢谢他。

    戴榕瞧了瞧那素点心,心道你若是知道我与秦钟的关系,怕是要将这点心扣在我头上的,不过终究面色如常的接了下来。

    秦钟依旧每日跪在灵前,却是看得他很严,生怕他去找静雅公主的麻烦,坏了大事,这日,戴榕却是终于找了个理由出门——静雅公主派人来唤他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