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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24米,火光中的胭脂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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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儿是她害死的?

    宋彻震惊的看着他。

    无视他的怀疑,彭欣像是回忆起不堪的往事,声线儿幽幽的,带点儿吵哑,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石壁上的光影。

    “石头,我们的孩儿很可爱,很聪慧,但他脾性不像你,也不像我,反倒很是调皮……”

    说到很是调皮,两个人都怔怔。

    宋彻想到了宋骜。

    而彭欣想到了远在兴隆山的小虫儿。

    只有做母亲的人,才知道儿子到底有多重要,也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不遗余力,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让儿子得到幸福。

    小虫儿不能缺了爹。

    宋骜得活着。

    他活着,小虫儿才不会遗憾。

    垂了垂眼皮,她使劲儿咽了咽唾沫,“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他,让他被毒蜈蚣咬了。那一天……是我们相识两年的日子,我情绪不好,去了河边,师父也恰巧上山采药去了,只有一个看顾的婆婆看着他……等我们赶回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也没有来得及救他。”

    “不!”

    宋彻目光惊痛,声音凄厉。

    “你骗我。欣儿,你在骗我。你想让我忘掉仇恨,放掉他们,对不对?”

    他果然是聪明的。

    可彭欣闭上眼,摇了摇头。

    “我没有骗你,我是母亲,我不会拿孩儿的事撒谎。如果有人害过他,不需要你说,我也早就让他生不如死了。可实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任何人害过我们的孩儿。”

    看宋彻呆在当场,彭欣缓缓牵开唇角,像是在笑,可仔细看,却是比哭还难看的一张笑脸。

    “在你不声不响地离开之后,我们的孩儿虽然没有父亲,但苗寨的每一个人都爱他,都宠他,尤其是师父他老人家,更是把他当成了亲孙子。所以,石头你不要难过,在他短暂的生命中,一直是个幸福的孩儿,并不曾吃过苦。

    如此,不是很好吗?石头,他不受这世间诸多的苦痛,不懂得生离死别,不知道爱恨情仇,来过一遭,也度过了一生,是多好的事。”

    是好事吗?

    想到自己的一生,宋彻狂笑。

    石洞冷冷的风中,他的笑声幽冷破哑。

    “欣儿,你真无情。”

    她不知道他是靠仇恨而活着的。

    为了报仇,再多的痛苦,他都强撑着,像狗一样活下去。可她却告诉他,他的仇恨,错了。

    他的母亲是爱他,萧家是要培养他的,他们的孩儿也没有被任何人害过——那么谁都有一番苦心,他的今日,到底是谁害的,该由谁来负责?

    那顺?!

    除了那顺,就没有旁人了?

    可那顺到底是谁的人?

    他不该算到萧家的头上吗?

    “石头,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个仇人,那么是我。”彭欣温柔地看着面前这个无所适从的英俊男子,慢慢仰起下巴,露出雪白的脖子。

    “你杀了我吧。”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凉。

    凉得好像钻入了宋彻的心里,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涌动的千般仇万般恨都没了宣泄的地方。

    可……

    他呵呵凉笑。

    “你明知道的,我哪怕杀了我自己,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他冰冷的指尖,顺着彭欣纤细雪白的脖子,慢慢滑动,“欣儿,我爱你,比宋骜,比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我的爱,胜过他十倍,百倍,千倍。”

    彭欣没有动弹。

    就那般仰头看他。

    也没有挪开他的手。

    就那般由他滑着,滑着,像有一条蛇游走在脖子上一样,慢慢地说。

    “石头,在我们苗疆,有一种传说。死去的人是需要世间亲人为他积德积福的,他们在阴间,需要福德以延来生,如果得不到,就投不了胎,或者下一世,亦悲苦难熬……”

    宋彻目光微怔。

    彭欣继续道:“如果他们的亲人作恶多端,他们就会遁入六畜之道,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做猪,做狗,做老鼠,就是做不了人。”

    做猪,做狗,做老鼠……就是做不了人?

    这句话重重击在宋彻的心上。

    他的手猛地顿住,眯眼看着彭欣。

    一点一点,他收回手,摊开,看着自己的手心,他又慢慢合拢,仿佛从中看到了他曾经做猪、做狗、做老鼠的一生。

    “会吗?”

    怔怔地喃喃出声,宋彻的脸色很白。

    彭欣能感受到他心里起伏的波浪,很不忍,但闭了闭眼睛,他还是抚着他的脸,目光坚定地告诉他。

    “相信我,我是圣女,我也可以通灵的。我甚至可以看到我们的孩儿在哭,小鬼们缠着他,大鬼们也欺负他,他还那么小,他要是投不了胎,做不了人……是多么可怜?”

    咚一声,宋彻跌坐在了石板上。

    彭欣知道触动了他的良知……

    不,石头又何尝不是善良的?

    她蹲身来,扶住他,用力握住他的双肩,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看他,在氤氲的光线下,浑身上下像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就仿佛多年前,宋彻在苗疆第一次看见她那般,喃喃诉说。

    “他想要的,只是他的父亲做个好人。”

    好人?好人?

    宋彻双眸通红,急急辩解,“我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只是不想人家害我,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像个人一样活着……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是,你是好人。”彭欣双眸流光,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既如此,我们又何苦为孩儿造那诸多业障?”

    “欣儿,欣儿——”

    宋彻双臂一伸,紧紧拥她入怀。

    “你终于肯抱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抱我了,不肯再原谅我了。欣儿,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等得好苦,好苦。”

    双臂越来越紧,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多年前的情深似爱,又仿佛在感受这幽禁岁月中再次由彭欣给他带来的一抹温暖。

    哪怕短暂,他也不愿放手。

    “欣儿……”

    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的身子,宋彻像个孩子般,将头垂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哽咽起来。

    “你还是我的吗?你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吗?”

    彭欣知道他要一句话。

    一个可以影响他决定的话。

    她其实可以骗他的,真的可以。

    但她看着夜明珠光线下两个人重叠的影子,这一刻却无法违背那颗不远千里前往阴山的心。

    她没有骗他,也没有骗自己。

    就那样,简单的,真切的告诉了他。

    “如果我还是当初的彭欣,如果你还是那时的石头,如果我们还在苗疆,如果没有离别,如果没有宋骜,如果没有小虫儿,如果……我们还有一丝半点的机会,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死亦无愿。”

    宋彻没有说话,泪水顺着滴在彭欣的肩膀上。好一会儿,他突然重重抱了抱她,然后疯一般地冲出了石洞。

    “石头——”

    彭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先前的话他究竟听进去多少,现在的情绪又是如何,看石洞的门儿没有上锁,她想都没想,就急冲冲地追了出去。

    前方的甬道是漫长的,也是黑暗的。

    宋彻在这个地方呆了一辈子,对地形熟悉得像就自家的热炕,他速度很快,老鼠子似的,要不是那一颗闪着微光的夜明珠,彭欣根本就寻不到他的踪迹。

    即便这样,她追得也有些吃力。

    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一段甬道,又一段甬道——

    交错复杂的黑暗中,绕得彭欣头都晕了。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光明。

    不,不是一点,是一团冲天的火焰。

    伴随着震动力的火焰,“砰”一声蹿了出来,灼人的热潮不过霎时,就扑上了面孔,哪怕隔得这样远,她也能感觉到那燃烧的巨大威力,还有空气中,一股呛鼻的脂粉香。

    跟着,便是宋彻长长的嘶吼声。

    “不——”

    “石头!”彭欣冲了过去,看宋彻扶着石壁,身体颤抖的看着前方的一片火海,嘴里喃喃,“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彭欣抬头,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也阻止了他们的去路——

    然后,彭欣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突地瞪大。

    “谁在那边?”

    “那些人,你要救的人,他们在,他们都在。”

    彭欣身体微微一颤,痉挛般抽搐着双手,慢慢蹲身捂着双颊,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欣儿,快跑,火烧过来了!”

    ——

    火光冲天时,墨九慢悠悠醒转——

    浓烟熏得眼睛生疼,呛鼻的胭脂味儿……又是哪里来的?

    昏迷了许久,她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淡淡的火光,看不清楚这是哪里,只知道自己好像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

    “六郎!”

    她下意识唤他。

    半弓着身子的男人,微微顿住。慢慢地,他慢慢地回头,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抚了抚她狼狈的小脸儿。

    “乖,没事的,抱紧我。”

    “六郎……我们在哪里?六郎……”

    墨九的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从宋彻离开之后的事儿,她都有一点云里雾里,好像经历了,又好像没有经历,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她估计还在昏乎中做梦。

    火是突然燃起来的——

    就在他们被困在那个葫芦形的石洞中,正准备寻找出路的时候,那一道铁栅栏突然动了起来,然后缓缓升起,石洞的门儿大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是那个疯子——天神祭洞里的疯子。

    “宋骜?”

    萧大郎第一个喊出声。

    可疯子满脸污垢与黑灰,却依旧认不出他。

    嘴里喊着“饶命啊,饶命”,他迅速往外面跑。

    跑了几步,又像害怕什么似的,又呱啦呱啦叫着,飞奔回来。

    “救命啊,救命!”

    他是怎么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没有人去管。因为他们也是那样跑出来的,疯子会跟着跑,也不奇怪。这个时候,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就在疯子的背后,有一条冒着火的引线,不停往甬道上延伸——

    或许不是一条引线,只是一种可以燃烧的东西,在往下流动,就像有一条线拉着它似的……一边流动,一边燃烧,闪烁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若不是他们被关在这里,那光景倒是好看的。

    “那是什么?”

    “鬼知道啊!”

    “是这个疯子带来的?”

    “鬼知道啊!”

    千钧一发之际,谁来得及想那么许多?也许是宋骜触动了机关,无意中把关押他们的葫芦形山洞的铁栅栏打开了,同时触发了引线似的火苗。也许是宋彻干的,毕竟他一心想要他们的命。

    “快踩熄他!”

    宋骜低喝一声,完颜修左右一看,萧长嗣要护着墨九,闯北要管击西,而这个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宋骜的人,也是一个不晓事的疯子。

    娘的,办差的人,只剩他自己?

    来不及多想,他跑着狼儿就冲了过去。

    可他的脚踩上去,那燃烧的火线居然没有半点儿影响,“嗖嗖”蹿动着,还在继续往前燃烧,差一点点儿就点燃了他的袍角。

    “我操!”

    这位伟大的后珒国主也爆了粗。

    “你他娘的害我。”

    吼完了,他脾气也爆怒到了极点,提起手上弯刀,就砍了下去。

    “铛”一声,火星四溅,苗儿却没有丝毫影响,还在往甬道那一头蹿——

    “什么鬼东西?”

    萧长嗣稳稳扶住墨九,冷冷的眸中,倒映着火花。

    “撒尿,淋它!”

    什么?完颜修猛地回头。

    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可老子是珒国国主——”

    “尿!”

    萧长嗣冷冷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威严,让完颜修身子震了一下。然后,他咬牙切齿的拿刀指了指萧长嗣,眼看那一点火星越蹿越凶,还邪门儿似的坚挺,怎么都弄不灭,双眼一阖,“哐当”一声丢了刀,拿胳肢窝夹住“吱吱”叫唤的狼儿,单手去摸裤腰。

    “行行行,老子拼了——”

    ------题外话------

    明天开学报道了,祝上学的小主们……学习开心(可能性很小),不过,咱们又可以一起期待下一个假期了。

    嗯,二锦也去做ppt了,明儿孩儿报道要用,还要给他准备些东西,就酱。新的学期,新的开始,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