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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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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我外王母曾问过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可还不等我感动地流下泪来,她就挪过脸去搂着我表哥指着我笑问像不像个瘦猴?

    那一瞬间的哄堂大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长到十来岁时,我父亲也不知怎地忽然心血来潮关心起了我。

    他听着侍女回说我身上的那些新伤旧伤后,拉着我掉了半天泪。

    但我的心已经又冷又硬了,没法陪他一起哭了。

    他畅快地哭过一场后,叫来我阿母说又有一个妾室怀了身孕,请了名医来看说是男胎,等生下来抱给她养。

    阿母惊喜地望着他,而后又沉下脸来说不用了。

    我知道她的疑虑,父亲也知道她的疑虑。

    于是,父亲告诉她等生下来就处置那妾室。

    怎么处置的?

    我明白,母亲也明白。

    于是,她的眼睛一下亮了,罕见地把手轻柔在搭在我肩上问我,多个弟弟高不高兴?

    我冷冷地回她,不高兴。

    她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父亲喝了一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讪讪然地落下手来。

    父亲瞪了她一眼,语气冰冷地告诉她,给她个孩子是为了什么她心里就没数吗?

    阿母看看父亲,又看看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从这天开始,再也没苛待过我。

    她给我做新衣裳,给我请医者看身上的伤。

    我终于像个大家千金该有的样子了。

    等着那妾室生产那天,她也跟着发动起来。

    说来真是好笑,装了九、十个月她自己都忘了她其实并没有怀孕。

    她在产房内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我都有些揪心了。

    等着孩子顺利抱到她怀里后,她高兴的一直哭。

    而后又死死攥住我的手,说为什么人家就一眼能看准?偏我出了差错?

    我懒得理她,躲了出去直到她坐完月子都没去过她房里。

    但,人真是太复杂了。

    我竟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我以为我并不需要他们的爱。

    当看着我父母,尤其是阿母在那个孩子身上倾注所有的爱时,我嫉妒的快疯了。

    我忍不住想,那是我该得到的。

    即便我不想要,但也是我的。

    好多次,我都想过要不要趁屋里没人的时候掐死他。

    可那孩子谁也不亲,独独就黏我。

    不管我对他如何冷着脸,他都只亲我。

    可我,还是很讨厌他,没道理的讨厌。

    去年这时候,我父亲被信任多年的掌柜哄骗了大半个家当后便一病不起。

    阿母从没为家计发愁过,如今要操持这么一大家人的开销愁的都想跳河了。

    而在此时,有人上门用黄金十斤求娶我。

    一斤黄金可值万钱,一亩差不离的地只要百钱,而这足足又十万钱。

    我父亲的病立时好了大半,从榻上坐起来爽快地应了婚事。

    我母亲也喜的不行,立时就叫人去给她打首饰做衣裳。

    他们就这么把我像货物一样卖了。

    等着晚间终于想起来得知会我一声时,才想起来他们答应过我会把我嫁给我仰慕许久的李氏儿郎。

    我的心在那一刻真的凉透了。

    这几年,我的心好不容易活了些,又死了。

    这一次,是死透了。

    我握着剪子横在脖子上坚决不肯嫁,我父亲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阿母在一旁跳着脚骂我,说我受了父亲的跪那是要遭天遣的,又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不能做我的主?

    我心如死灰地告诉他们我嫁,只是这一嫁就等同于哪吒那般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从今往后再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立时迟疑起来,可我知道那不是因为舍不得我。

    而是舍不得那个肯拿十斤黄金娶我的女婿,想来那人非富即贵,只要抱住了他后半生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我握着剪子的手便往里进,血立时涌出来。

    我告诉他们,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于是,他们应了。

    等着成婚当日,我才知道他们嘴里的饱学儒生是个自称将军的造反头子。

    我倒也不介意这些,可他们怎么能这么心狠呢?

    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我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他们就半点不担心这个所谓的将军一朝兵败,我也跟着丢了性命吗?

    活着可真是没有意思。

    于是,我便盼着贾复打败仗,跟着一块死了也就解脱了。

    但谁知道他越混越好,很快就成了个真正的将军。

    嫁给他的这一年后,我念着我的李郎,并不亲近于他。

    他倒也不恼,横竖都随着我。

    我渐渐心软下来,便想兴许我和李郎是命中无缘。

    可我那个操心的不行的阿母见我始终未有身孕,找上门来骂我,说李郎早死了,叫我趁早收了心。

    我问她,李郎是谁杀的?

    她不说话。

    于是,我就问贾复。

    他倒也光明磊落,痛痛快快地就承认了。

    我没法原谅他,我只想他快点休了我……”

    刘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把这十五年间的事对才见了两面的郭圣通说了个干净。

    她心下苦笑,兴许她真的是憋不住了,她太需要太需要一个人倾听了。

    又或许是郭圣通和她一样被迫嫁人,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没有怨气?

    郭圣通罕见地打断了她,“所以你毫无顾忌地四处得罪人,凡事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她眉眼冷冽,语气冰冷。

    刘氏点头,刚想说话又被郭圣通抢了先。

    “我看你是傻,贾复既对你这么用心,便不会轻易做这等伤你心的事。

    更何况,他要杀还会等到现在?”

    刘氏的脸一下白了,“你是说……”

    郭圣通叹了口气,“若不然呢?

    谁会那般盼着李郎死?

    你以为嘴上说断绝就能断了血脉吗?

    将来贾复但凡有点出息,难道还能堵着门不让岳父岳母进?

    那他成什么人了?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你还是贾复夫人的基础上。”

    刘氏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软绵绵地往后倒去,目光空洞地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她的侍女们吓坏了,忙扑上来扶她。

    郭圣通走上前去,“贾复实在是个良配,只是这回你把他的心伤透了。

    等着他回来,想必你便能如愿了。”

    她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副被迫嫁人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样子,所以才会再三拿话刺我。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抗争就不是抗争了呢?”

    刘氏双眼渐渐聚焦看向她,似是要开口问她什么。

    她却霍然起身,大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