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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4.7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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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舍我其谁

    “你什么时候结婚呀?”向晚晚百无聊赖地问道。

    石蕊姑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嗔道,“说什么呢你!”

    “我替你想了一个好主意。”向晚晚一个轱辘翻身,充满希望地望着石蕊姑娘道,“什么时候结婚无所谓啦,但是你可以在1949年,也就是从现在推算的民国二十五年,生个小孩,名字就叫做建国!”

    虽然那个时候可能已经没有民国多少多少年这个说法了。

    石蕊姑娘嗤之以鼻:“亏你想的出来。民国二十五年,十二年之后……那个时候你都多大年纪了啊?”

    向晚晚一愣,这她还真没有仔细算过,“多大?不过也对,到时候你三十多岁再生孩子,实在不符合优生优育的计划……但是也没关系啊!你可以生二胎嘛!”

    “……”石蕊姑娘已经不想理会她了,“要生你生!”

    向晚晚悻悻然道:“不生就不生嘛……难得我给你出个主意,我生就我生……”

    “这可是你说的。”石蕊姑娘眼波一转,“你说,孩子他爹又在哪里呢?”

    向晚晚:“……”

    石蕊姑娘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向晚晚道:“谁?”

    石蕊:“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向晚晚:“你有几个哥哥。”

    石蕊:“只有那四块石头石磊一个。”

    向晚晚大惊失色:“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居然想当我的小姑子!”

    石蕊:“……好吧你可以滚了。”

    ………………

    许久之后,向晚晚小声问石蕊道:“你刚刚……当真的啊?”

    石蕊姑娘努力按捺下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道:“说实话,你觉得我哥……他人怎么样?”

    向晚晚瞬间讶然:“天哪,你居然当真想要我当你的嫂子!”

    石蕊姑娘勃然大怒道:“这次你真的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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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在向晚晚看来,石蕊姑娘的哥哥石磊,仔细想来其实也没有见几次面,见过的几次面都是被石蕊捎带上的,自己对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除了他是石蕊姑娘的哥哥这一点,似乎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了……

    ——所以石蕊姑娘果然是闹着玩儿的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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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游》准备出书的事情石蕊姑娘也算是第一批知道的,而一般出书总得需要有个文坛旧友给书写个序,一般作者可能乐意找个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写,但是人家文坛的泰山北斗其实也难得乐意给人写序。

    便有那些老年在家中颐养天年的作者,曾经道,好多人找他写序,而他又不想写,而有些人就说那就写个三五句也行啊,更有软磨硬泡的人说实在不行的话将您的名字借给人家,摆在书腰上撑撑场面也是好的。推辞太多有些也是实在推辞不过,因此他也欠了别人好多好多序……于是这位老者愤而在报纸上撰文道:“因此我特别想写一篇文章,叫做《序你哥大头》!”

    这样也算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

    石蕊姑娘心里其实也别有一番计较——文坛的前辈向晚晚也不认识几个,本来么,向晚晚她也不是计较这个的人,所以大概就会找那些个和她交情好又有一定的名气的人,那么写序的这个任务……舍我其谁?!

    揭海生尘,那是谁?一边儿去好么!

    即便向晚晚这回来没和她提起这件事情,石蕊姑娘也完全不担心——大概是她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吧?反正俞编辑的联系方式石蕊姑娘早就有了,绕过向晚晚给她个惊喜,就像当初那样……也不错不是么?

    有时候石蕊姑娘也觉得颇为无奈,向晚晚对她来说就是那种……一天之内数次恨不得掐死她,自己却又马上原谅了的那种……朋友。

    有时候石蕊姑娘自己也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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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世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是多了去了,有些事情不发生之前谁又能知道那么多呢?

    俞编辑果然联系了石蕊姑娘让她为《少年游》写序,石蕊姑娘又是一脸“怎么这么麻烦”加上“果然还是舍我其谁”的表情,表示好好好我知道了,然后隔天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序言交给了俞编辑。

    俞编辑决定向晚晚这等拖稿踩点交稿的专业户,能够交到石蕊姑娘这样交稿交的干脆利落酣畅淋漓一点都不给报社和编辑和印刷厂添麻烦的朋友,真是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后……

    当然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是有很多,比如说石蕊姑娘在翘首等待着印上自己写的序的《少年游》的出版的时候,她不知道俞编辑同样也找上了揭海生尘;比如说一般一本书只配一个人写的序这是一般约定俗成的道理,但是俞编辑听了白奕秋转述的向晚晚所说的营销手段,统计了字数之后发现字数还差一点就够出两本了,遂拍板决定,这次直接出两本,然后督促向晚晚加班加点的赶稿子(向晚晚:我这都是自己作的……);比如说出了两本书之后,当然第二本也可以找人写序,于是俞编辑找上了揭海生尘……

    石蕊姑娘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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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加班加点赶稿的向晚晚现在是满心满眼的苦逼。

    之前觉得时间绰绰有余,谁知道突发事件一起来,就需要赶上那么足够三四期的稿子呢?

    人生之艰辛真是莫可名状啊!

    可能那就……只有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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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晚今天跑到编辑部,说要赶稿子,白奕秋无可无不可地想着她一个女孩子,自己还是等她准备回去了送她一程吧?然而编辑部的人基本上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向晚晚还沉浸在奋笔疾书的状态里,连时间都顾不上看。

    白奕秋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这一犹豫,就到了现在。

    他坐到向晚晚对面,盯着她,趁着向晚晚略略停顿的一个间歇,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向晚晚抬头,眼睛发亮,神情亢奋,“哦?现在不是还早么?再晚我也熬过,现在不过才,我看看……八点多一点,怕什么?”

    八点多,其实在现在来说已经很晚了。这也是还在上海,有霓虹有路灯有电灯的情况下,放在更早之前的时候,日落之后便是黑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现在早就算是深夜了。

    即便如此,现在也算是很晚了。

    有些作者就是有这样的怪癖,一般白天对着空白的稿子/电脑文档,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都写不出只言片语,草草几字,然而一旦到了夜深人静时间万物沉沉睡去月朗星稀之际,灵感什么的便如泉水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一旦到了写作状态,昼夜颠倒都是常事。

    白奕秋在和向晚晚一起住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对她的写作作息还是有点了解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其实没有什么立场管那么多,于是也就没有对此多说些什么,然而现在,白奕秋皱着眉头对她说道:“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得克制一点,当然还是身体更加重要。”

    他起了这个话头,向晚晚想着暂时休息一下也好,索性搁下了笔,盖好笔盖,伸了个懒腰,开玩笑道:“你现在和我说身体要紧了?当初是谁和我说和印刷厂那边说好了档期不好开口说改,一定要我在规定的时间内交出足够的稿子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人肉打字机!”

    白奕秋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俞编辑说的。”

    向晚晚一时语塞。这话倒也没错,的确是俞编辑唱的黑脸,但向晚晚还是悻悻然道:“还不是你和他提起的要提前杂志几期出单行本的话?”

    白奕秋道:“这也是你和我说的。”

    “……”向晚晚,“好啦好啦,是我自己作的……行了吧?”

    白奕秋这才又正色道:“我说真的,现在很晚了,你该回去了。你现在还住在路公馆里,太晚回去,谁给你开大门呢?这个点可能看门的也都睡了,你要麻烦人家起床来给你开门么?”

    向晚晚:“……”

    白奕秋看她的脸色,早有预料,道:“还是说,你忘了?”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向晚晚道,“这个时候告诉我……也晚了点。”

    白奕秋其实别有用心,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后说道,“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和素素一起睡?她那张床足够大。”

    和白素素一起睡——也就是说去白奕秋家过夜。

    向晚晚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假意推辞一下的:“太麻烦了吧——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走吧!再晚的话素素还没睡,那就不好了。”

    至于赶稿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还是会有时间的。

    向晚晚是知道的,每天白素素一定要等到白奕秋回家才会安安心心睡下去。在这之前,一有开门的风吹草动她便会“哒哒哒”地跑来开门。他们兄妹二人在沪上漂泊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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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馆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并非是市中心霓虹闪烁之处。

    向晚晚想起当初她也曾在这样的晚上到过沪上中心最为繁华之处。那时候周遭的繁华千丈,千家笑语漏迟迟,统统与她无关。这个城市不属于她,只提醒着她现在依然孑然一身。

    千年以前有人歌曰:“式微,式微,胡不归?”古朴而又温婉。是否疚恨永是要根植在离别后的心中?当初离家赴往外地求学的时候,她在绿树白花掩映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那时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那么多次离别,原本以为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到如今,夜来幽梦忽还乡——也只能是在梦里了。

    只可惜当时轻别离,而今已是山长水阔,人千里。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归土地。这又是造物主一种怎样的安排?无人应,只是明月千古,今日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她的家乡,无论如何,总也是在这样的一轮满月之下的吧?

    今夜月华如练,也是一月之中,一轮满月。

    世上写月光的诗很多,向晚晚想起以前曾经读过的十三世纪时日本人西行所写的一首和歌。那诗简直不是诗,像孩童或白痴的一声半通不通的惊叹,如果直译起来,竟是这样的:

    明亮明亮啊

    明亮明亮明亮啊

    明亮明亮啊

    明亮啊明亮明亮

    明亮明亮啊明亮

    别人写月光是因为说得巧妙善譬而感人,西行的好处却在笨,笨到不会说了,只好愣愣地叫起来,而且赖皮,仿佛在说:“不管啦,不管啦,说不清啦,反正很亮就对啦!你自己来看就知道。”

    千古以来的月亮都是这样,光澈绝艳使人误为白昼的月明坦浩荡,使西行之痴愚而失去诗人能力。

    像日本那一则凄艳的鬼故事,叫“吉备津之釜”(取材自《牡丹灯》),据说有个薄幸的男子叫正太郎,气死了他的发妻,那妻子变成厉鬼来索命。有位法师可怜那人,为他画了符,贴在门上,要他七七四十九天不要出来,自然消灾,厉鬼在门外夜夜詈骂不绝,却不敢进来。及至四十八天已过,那男子因为久困小屋,委顿不堪,深夜隔户一望,只见满庭乍明,万物登莹,他奋然跳出门来,却一把被厉鬼揪住,不是已满了四十九天吗?他临死还不平的愤愤,但他立刻懂了,原来黎明尚未到来,使他误以为天亮而大喜的,其实只是如水的月光!

    读这样的故事,向晚晚总是无法像道学家所预期的把“好人”“坏人”分出来,《佛经》上爱写“善男子”“善女人”,生活里却老是碰到“可笑的男子”和“可悲的女人”。连那个法师也是个可悯可叹的角色吧?人间注定的灾厄劫难岂是他一道的悲慈的符咒所化解得了的?如此人世,如此爱罗恨网,吾谁与归?

    既不要做那薄幸的男子,更无意做那衔恨复仇的女子,也不必做那徒劳的法师,在读故事的当时,向晚晚毅然迷上那片月光,清冷绝情,不涉一丝是非,倘诗人因而堕泪,胡笳因而动悲,美人因而失防,厉鬼因而逞凶,全都一概不关月亮的事。它仍是中天的月色,千年万世,月其实不即不离,其实无盈无缺,其实不喜不悲,月只是一丸冷静的岩石,遥望有多事多情多欲多悔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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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晚和白奕秋一起并肩走在这样的人世,天上一轮满月。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微醺的花草香和月光之必要。

    种种要素之必要的微妙的和谐汇成此际这样温柔肯定的微醺的氛围。

    这样的氛围太好太好,白奕秋默不作声地交给了向晚晚一个精致包装的盒子。他下意思地觉得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然后翻遍所有,也只说出三个字,“送给你。”

    向晚晚接过来,讶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打开盒子,是一串项链。好不好看符不符合她的审美,我们暂时不做任何评价。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白奕秋没有转过头去看她,“……只是之前在街上看到了,突然就想买给你。”

    虽然以向晚晚医学生的习惯来说,她是很少戴什么首饰的,但是既然是别人送的,这个别人还是白奕秋,向晚晚便也笑的眉眼弯弯地说,“谢谢你,费心了。”

    项链,也许本来也是完全不必要的一种东西,即使向晚晚并不习惯戴什么首饰,但它显然又是必要的,它甚至是跟人类文明史一样长远的。

    或者是一串贝壳,一枚野猪牙,或者是埃及人的黄金项圈,或者是印第安人天青色石头,或者是中国人的珠圈玉坠,或者是罗马人的古钱,以至土耳其人的宝石……

    项链,委实是一种必要。

    不单项链,一切的手链、耳环、戒指、发簪、发卡和胸针,都是必要的。

    怎么可能有女孩子会没有一只小盒子呢?

    怎么可能那只盒子里会没有一圈项链呢?

    田间的蕃薯叶,堤上的小野花,都可以是即兴式的项链。而做小女孩的时候,总幻想自己是美丽的。渐渐地,也有了一盒可以把玩的项链了,竹子的、木头的、石头的、陶瓷的、骨头的、果核的、贝壳的、镶嵌玻璃的,总之,除了一枚值四百元的玉坠,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向晚晚喜欢美丽的小装饰品,像耳环、项链、和胸针。那样晶晶闪闪的的、细细微微的、奇奇巧巧的。它们都躺在一个漂亮的小盆子里,炫耀着不同的美丽,他喜欢不时看看它们,即使不把它们佩在自己的身上。

    向晚晚想,一般电视剧里面男主角送给女主角一串项链的时候,女主角总是特别惊喜地,然后背对着男主角,嗔笑着让他给自己带上,现在……应该这么办么?

    向晚晚仔细想了想,慎重问道:“你希望我戴上么?”

    白奕秋道:“反正送给你了,随便你处置。”

    向晚晚想了想,又问道,“你希望我……现在戴上么?”

    白奕秋道:“还是不要了吧?今天太晚了,睡觉的时候还有摘下了就不好了。”

    向晚晚想了,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遂点头认同道:“哦,你说的也对,实在是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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