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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想 那夜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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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败还是念念不忘那第七想,短短的五百字,本来是不够开一章的,而且也没有去刻画这夜月色是如何难忘,这只是日记,记下的是个印记,真正的月色存在徐败的心扉,一触屏,就能在徐败心中绽放。

    如此难忘的月色,在徐败此生的记忆中,不会超过十个。那夜之前有一个月夜是他还没有上学,哥哥被爹爹罚跪在半山老屋的那眼石头磨子上,妈妈要他是看看自己的兄长。那时徐败小得还不能懂得兄弟之情。那夜月色不是很明,绝对不超过五岁的他还没有磨子高,平时一点也不老实的哥哥老老实实地跪在石磨上,他光着膝盖,倔强地跪得笔直,小徐败去时,他就像一尊菩萨一样一动不动。爹爹照例是把他痛打了一顿,才罚他跪的。

    他这个样子,就是他无数次捱了打那样:我是错了,但下次,我还是会去做的!这是他的哥!

    爹爹一定能看出他这个教不转的儿子那无声的语言,只好罚他在这里跪到深夜。

    看到弟弟来了,他才弯下腰来。只为弟弟弯了腰,但他还是跪着,没有爹爹喊停,他也绝对不会膝盖离开磨子。

    摸了摸徐败的头,一语不发,给了他一把瓢儿果。这就是他的哥!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时全队只有两棵很高很高的瓢儿果树,那两树又直又滑,几丈高都没有供搭脚的枝丫,只有在高高的顶部,才结得有瓢儿,每个瓢儿里,只有小小的两颗瓢儿果。全队没有超过十人爬上去过,自然落地的早就被捡光了,只有在夜里偷偷背着那家主人,悄悄爬上去摘才可能有的。那年哥哥九岁不到,多危险!

    那夜,挨了打的哥哥没有哭,得了好的徐败却哭得稀里哗啦。

    他后来想起那夜的月光是哥哥隔了好几堵墙在看他,要在多年之后他已经不再大声哭了,才忽然明明白白。

    后来有几个月夜徐败已经写进那两本自己的书中了,包括使楼高了一米八的那个中秋,那次百堰水库,那个解析‘最强是多强’的田间。还有一个月夜已经被他烧掉了,那夜伊何主动躺进了他的怀里,他不知所措。

    每个映像深刻的月夜,各有各的美。即使是凄凉过、悲伤过、后悔过、惋惜过,也是一种美。有了月色,令夜色不再是夜。只不过在记忆中白得有点黑而已,却在徐败的心底,比无数的白昼,更亮,更明,更美。

    今天,徐败只想多多味的,是第007想的那夜,1982年11月28日,才十五岁小小的徐败用长长的杄担,挑着两大堆码得高高的红苕藤,重不会少于一百五十斤,沿着陡峭又狭窄的弯弯山道,在那满月的光里挑了好几个来回,徐败却并不感到累,并不觉得沉。

    徐败美在那特别明亮的月色中,美在劳动的愉悦中,也美在全家人同共劳作协助的温馨中。

    徐败只觉得那夜每一趟担回来的,已经不仅仅是红苕藤了,还是收获,还有那黄泥巴山顶的月光。

    他们要把一块大土的月光搭在红苕藤上全部挑下去,好就着更明亮的月色,把苕藤用长扠竿全部扠到家附近的梨树枝丫上去。徐败们要月光照得更清楚,才能把扠上树的苕藤分布得更均匀,要不厚也不薄,既不浪费了树枝的位置,也不能过厚堆积压断树枝,过厚了淋雨后不能迅速吹干水汽,把苕藤沤烂就太可惜了。只要扠得好,今后自然就能晒成干猪草,给生猪过冬用。

    劳动到了一定的能力一定的心境,真的是一种极美的享受。徐败一担能挑多宽面积的苕藤,就是收走了多大一幅月光。山顶那块黄泥巴大土没有树荫遮挡,月光分外明亮,徐败这是把月光也挑下山嘞!那是越多越好!所以徐败总是叫一把一把往上加红茄藤的妹妹们,再加!再加!再加点!

    为此徐败不惜压着重担还把身体蹲低,直到两个妹妹都再也加不上去了,徐败才挺身而去。

    那时徐败还没有读到‘九阴真经’中的心法“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对这一行字的深深感触还没有产生。

    但是徐败已经在好几年的挑担生涯中总结出了不少心得,负重下山时徐败远远没有别人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那样生怕踩空打滑的窘迫。

    山路很复杂,有土路有石路有草路,各种弯都可能有,还可能有坑,路还不会很宽,因为他们农民那些年都在想方设法让土地变得更宽,路就只能是越来越窄。路的一边,往往就是悬崖,悬崖上长着很多树,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品类复杂,树木的间隙中是各种荆棘和蓬生的矮小杂木。

    它们都与路面贴得很近,荆棘和杂木会挂住你的苕藤,拉着你不让走,没有一树杆会给掮着一根丈二三长杄担的徐败让路,但这些对于那时的徐败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了。

    与那些比徐败大龄的他们不同,徐败挑重担下山,能挑得更重,行得更快,更轻松——轻快,就是徐败那时已经能实行的挑担下山的要诀。

    担着担子,就像是担当着信念,信念越是巍峨,就越是要举得轻,行得稳!

    是有人挑了一辈子的担,下山时还是脚步跑得“咚咚”直响,人担物路都在狂震,心跳加速,热血冲脑,走得是重,心却悬着,有种梦里走路步步空的不踏实,每每到地头放下担子,是有已失重负的轻松,但伴来的来有一定程度的虚弱。

    那不是徐败,特别是那个月夜的徐败。身体活动开了,徐败是越挑越来劲,那是一夕之间长多劲。

    挑着红苕藤,下山。徐败把长长的杄担尽管顺着路面,以尽量小的夹角亮出只要够徐败下脚的路面就行,不需要太宽,徐败要把尽量宽的路让给两头的担子通行。前头的担子如一面高过徐败头顶的六尺长移动墙壁,与另一边的树墙(快到一定的速度,树列成墙),给徐败夹出了一条安全的甬道。月亮如同在家准备晚餐的母亲,一直关照着徐败,把徐败的一路前途照得透亮。

    虽然不时有树荫,不过是装饰这一路的花纹。徐败心明眼亮,心里明白这一路除意料之外的所有难处,徐败不能走歪,不能走斜,徐败堂堂正正,即使是下山,徐败也不是别人那样猫着腰低着头,徐败一样是腰刷得笔直,胸膛还要更挺,徐败看的不是足下的几步,徐败看得更远,何必要低着头在短短的尺幅之间找出路?

    徐败适时换肩,换肩不是因为肩膀的疲惫,不是,徐败早就有了一肩跑出一里开外的能力储备,左肩右肩都行。换肩是为了更好地适应路况。路不会为徐败而变,徐败能变得与路况更贴切。

    下脚不是狠,而是很轻很轻,尽量地轻,因为加了徐败的有意,就比空手还轻,几乎是步步无声,生怕踩痛了如同母亲目光一样关爱徐败的月光。这就是徐败与别人的大不同,别人做不做得到徐败没有问过,徐败早就做到了。

    轻和快是同超时做到的,徐败下山的时候,不是像多数人那样完全不顾担子的平衡,或者刻意地始终保持担子的水平,不是,徐败不是这样子的。徐败把担子的前一端略略压低,使前端的那头由担子的自重而生出一股徐败所想要的适度拉力,后端传来的就是适度的推力,在担子自重的推拉之下,徐败用上徐败自己的轻快步伐,上身挺直,膝却微屈,大腿迈得并不是很开,小腿却把步幅放得很大,这样顺势而下,就能又轻又快。

    浸沁进自己喜欢的节奏中,在这不冷不热的月夜,正好干活,不会觉得累,会有身心俱畅的舒服感,还有劳动收获的成就感,有感于心,必摇其情,自己心情好了,必然感染一起劳动的亲人们,相互感动,其乐融融。

    那夜全家人的心情都很好,徐败的后来爱用的‘溶溶月,淡淡风’就是那夜进入徐败个人词海的。记得第二天的上午课间,乘着好心情的余温犹在,徐败还是写了一篇能琅琅上口,韵律节奏特别美,就像那条山路一样能不断转折起伏的散文诗的。

    那时‘散文诗’这个名字还没有传进徐败的知识宝库中,但他已经写出了好几则。

    那应该是徐败在初中最有才华的展示之一,徐败自己都觉得比课本上的范文还美,因为那是他最美的心里绽放出来的最美声音。

    那是偶得的文字,徐败自己是没有誊录下来,但当时有好几位同学在争相抄录,其中就有田术金,田文俊和袁志平等人,最后好像是在传给女生们后失踪的。如果他们存心够好说不定现在不能把那篇美文找出来,最有可能的,是田术金那里,那篇文字,是他过了很久都还在赞叹的。

    徐败记得其中是有这样一句的“滢滢天,悠悠云,时时记得相思情!”,当是的相思情肯定不是爱情,徐败的爱情是迟迟不开窍的,悠悠云三字,以后在作文中徐败又用了多次。

    这是2013年12月8日在回想,今天本来只想给第七想写写书评的,哪知写着写着就超过了正文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