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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出了偏殿,雪鸢忍不住问道:“公主,就这样么?”
楚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笑道:“你觉得还能如何?”雪鸢也有些茫然,道:“但是,只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处吧?那位老夫人看起来不像是好对付的人。她以后肯定还会欺负上官夫人的。”
楚凌道:“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官老夫人真的死了那上官夫人也算是熬出头了。要么,她自己想开了站起来。否则,就算是我甚至是父皇亲自下旨制止上官老夫人也是没有用的。这世上,婆婆想要搓磨儿媳妇,多得是法子。后宅那些事儿,只怕更是圣旨也防不住的。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插手了上官夫人就会觉得高兴?”
“难道还有人喜欢受苦不成?”雪鸢不解地道。
旁边白鹭忍不住道:“你傻么?上官夫人过得不好我们这些外人都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上官家的公子会不知道么?他却什么都没有为自己的母亲做,可见是跟祖母更亲近一些。上官家若是因为上官夫人出了什么丑闻,上官公子也会受到波及。旁人不能对上官老夫人说什么,却会觉得上官公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受苦,是为不孝。虽然上官公子确实对母亲不关心,但是你怎么知道上官夫人是不是愿意为了儿子忍耐?若是我们为了帮她反而害了她儿子,你说她心里会如何?”
雪鸢这才恍然大悟,思索了半天皱眉道:“我以后绝对不要嫁人,我要跟着公主一辈子!”
楚凌莞尔笑道:“我可不敢留你一辈子。”
金雪奉命亲自送上官夫人出宫,上官夫人有些惶恐却拗不过金雪和公主的旨意,只得带着几分忐忑任由金雪让人将她扶上公主专用的步辇。楚凌在宫中其实是不用这个东西的,毕竟在她看来每天这点活动量都还不够保持每天日常运动量的,走两步路哪里还需要人抬着啊?
一行人刚出了宫门,立刻就有人上官家的人迎了上来。为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到上官夫人从步辇上下来,连忙上前叫道:“母亲。”
上官夫人也是一愣,“儒儿,你怎么来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金雪,道:“母亲迟迟未归,儿子奉父亲和祖母之命来接母亲。”闻言,上官夫人眼神微黯,道:“公主留我说一会儿话,耽搁了。”
金雪站在一边,见那年轻人及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微微蹙眉,连忙却笑道:“上官夫人,这位便是令郎么?”上官夫人淡淡笑道:“这是我次子,允儒。”
金雪点头笑道:“原来是上官大人家的二公子,婢子是永乐宫七品女官金雪,奉公主之命送上官夫人出宫。公主体恤夫人陪伴辛劳,特赠一些补品给上官夫人,都是陛下钦赐给公主的,想必效果不会太差。下次再见到夫人的时候后夫人的起色会好些,想必陛下御赐之物不会让公主失望?”
上官公子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是当着金雪的面也不好多想什么只得拱手谢过公主对母亲的恩赐。
“母亲,咱们该回去了。”
上官夫人点点头,又跟金雪告辞一番才被儿子扶上了上官家的马车。金雪目送上官家的马车离去,唇边方才露出了意思嘲讽的笑意,对身边的人道:“咱们也回吧。”
跟在身边的小宫女忍不住道:“金雪姑娘,咱们就这样回去么?公主不是吩咐……”
金雪道:“那上官公子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明白公主的意思。”
“万一……他不聪明呢?”
“那上官大人总是会明白的。”
上官夫人回去之后如何,楚凌并没有再管。不过这些日子朝堂上一直坚持跟永嘉帝扯皮的大臣们却突然偃旗息鼓了。因为原本反对的最激烈的御史台突然熄火了。而反应虽然不激烈,但是身份最重,影响力也最大的上官大人突然表示支持理解永嘉帝了。再加上,为了反对文官而支持永嘉帝的一部分武将,原本就有些焦躁的文官们更是兵败如山倒。终于让永嘉帝给予楚凌的权利落到了实处。
听了这个消息,楚凌没有感觉到多么高兴,倒是觉得满心讽刺。
这就是所谓…文臣的风骨啊。
一个唯恐被孙儿连累了清名,一个疑心她想要用自己的家事做要挟,妥协地倒是毫不犹豫。
一个公主,被赐予亲王的礼遇这在天启尚属首次,即便是在前朝曾经有过公主权势滔天乃至能掌握朝政的。但是也没有皇帝真的下旨说公主可以享受亲王待遇。先前虽然皇帝已经下了旨,但是普通百姓不关心这个,读书人和朝中大臣认为皇帝做不成这件事,因此关注度也不够。如今事情突然尘埃落地,整个平京仿佛这才慢一拍的回过味儿来。
楚凌懒洋洋地坐在永乐宫大殿里,金雪和白鹭明萱正忙碌着整理堆积如山的礼物。雪鸢和肖嫣儿也在一边帮忙,如果说雪鸢还能帮上一点忙的话,肖嫣儿就纯粹是帮倒忙了。
又一次被白鹭赶走,肖嫣儿挤到正在看册子的楚凌身边,很是羡慕地道:“阿凌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楚凌差异地挑眉,“这不是本来就该会的么?”算账这种事情,她都不会的话不是成傻子了?肖嫣儿撅嘴道:“我就不会。”楚凌看了看她,安慰道:“你会医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就不会医术。”
肖嫣儿哪儿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她了。楚凌撑着下巴看看一边忙碌着的金雪等人道:“你们几个,还是不行啊。”都太过生涩了,不过这几个姑娘年纪都还小,倒也没什么关系。
金雪有些不好意思,“公主恕罪,奴婢…不太擅长这些。”她虽然是女官,可以识字,算账也学过一些。但是毕竟品级不算高,原本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管。
楚凌摆摆手道:“无妨,我也不是单说算账的事儿。谁还找不到几个账房不成?回头我找几个高手教教你们。”
“多谢公主。”几个姑娘纷纷笑了起来,公主性格好脾气好,跟在她身边时间久了就明白了,相处起来也就越发轻松了。肖嫣儿兴致勃勃地问道:“阿凌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宫呀?”
楚凌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堆册子道:“那些东西,整理完了就可以走了。”反正她也只是个公主,也不能指望搬个家还能有亲王的排场,她对那些也没有兴趣,实用的东西到手就行了。她还有些好奇,父皇给她的那三千亲兵到底怎么样呢。
城中的公主府自然不可能驻扎三千亲兵,虽然说公主不用就番,但永嘉帝疼爱女儿还是为楚凌选择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块封地。说是封地,其实也就是永嘉帝看着哪儿位置好,繁华富庶离京城又近,就挑选出来赐给了女儿的。楚凌可以闲来无事去走走或者住几天,封地的赋税大部分都是属于她的,不过却没有管理政事的权利和除了三千亲卫以外的兵权。
若是换一个王爷皇子来,哪怕是永嘉帝的亲生儿子只怕也没有这个待遇。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身为公主确实比身为皇子要占便宜一些。比如皇帝不会怀疑女儿有什么野心但是却必然会怀疑儿子。
肖嫣儿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欢呼道:“终于可以出宫了啊。”
楚琳好笑地看着她,“原来嫣儿不喜欢待在宫里啊?当初是谁死活要进宫来的?”
肖嫣儿有些有些郁闷,“阿凌姐姐!我哪儿知道这宫里这么无聊。这么小小的一方…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闷死人了。”皇宫自然不能算小,但是对于肖嫣儿这样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约束,自由自在的长大的姑娘来说又确实是太小了。楚凌也觉得小,这种地方偶尔小住一些日子,也算是图个新鲜,但若说一辈子住在这里,却着实是有些难受了。从这方面来说,楚凌觉得她对那些后妃们的忍耐力也是分外佩服的。
楚凌站起身来,道:“你们收拾着吧,父皇现在应该下朝了,我去给父皇问安。”
永嘉帝此时正在御书房里跟朝臣议事,在场的都是朝中掌握着实权的人物。上官成义和前两日楚凌刚见过的那位有些圆润的枢密院枢密使朱大人自然也都列席其中。
早前承诺女儿的事情终于达成了,永嘉帝的心情十分不错,也不在意大臣们要求公主低调搬家不能如一般亲王就番那样大张旗鼓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永嘉帝自然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是平衡之道。
“启禀陛下,北晋的国书不知陛下觉得应当如何处置?”上官成义拱手问道。
永嘉帝有些意兴阑珊,“爱卿们有何高见?”这些人平时意见看法比谁都多,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倒是记得问一问他该如何处理。只要他的意见与他们不和,总是能扯出长篇累牍的废话来反驳他,所以永嘉帝并不觉得上官成义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意见。
果然,下一刻一个老者就站了出来,道:“北晋新皇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怕野心比先皇更大。如今我天启战力尚且不足以应对北晋,以微臣之间还当以休养生息为主。”
永嘉帝微微挑眉道:“所以,卢爱卿的意思是,咱们应该答应北晋的要求?”
卢大人道:“正是,陛下。此事与我天启并无害处,无论结果如何,死的也不是我天启人更不是我天启的将领,咱们不过是出一些人马而已,陛下何须吝惜。”
永嘉帝的目光落在了御案上的一封国书上,今早刚刚收到的,北晋使者递交的国书。言说北晋沈王拓跋胤逃到了天启,北晋新皇新皇明德帝希望天启能够帮助他们找到拓跋胤并将其送回北晋。这本身确实跟天启没什么关系,但是永嘉帝对北晋人国书上的用词感到不太舒服。他对已故的北晋皇没有好感,对如今的明德帝就更没有好感了。他们随便一纸信函,就要让他帮着全天下的抓人,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天启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但是这些朝臣显然不这么看。
“陛下,明德帝刚登上大位朝中局势尚未稳固,若是咱们这个时候找到沈王并将他平安的送回北晋,之后又什么麻烦就是明德帝自己的事情了。拓跋胤战功彪炳,是北晋最年富力强的将领。又是先帝的嫡子,北晋先皇尸骨未寒,明德帝也未必敢杀拓跋胤。到时候…北晋朝堂上,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于我天启并无不利啊。”
永嘉帝在心中轻哼一声,暗道:“你们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拓跋梁想不到么?只怕拓跋胤还到不了北晋就要死在天启人手上了,到时候拓跋梁正好抓着这个借口开战,你们想算计人家说不定反被人家给算计了。”
永嘉帝摆摆手,有些厌烦地道:“罢了,先找到拓跋胤再说吧。”拓跋胤?死了也好!
“是,陛下。”众人对视一眼,自觉陛下这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启禀陛下,神佑公主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众人见无事了,便起身告退。永嘉帝也不想留他们,对侍卫道:“快让公主进来。”
“是,陛下。”
几个大臣对视了一眼,沉默地退了出了御书房。正好和往御书房里来的楚凌迎面相遇。
“见过公主。”
“各位大人好。”楚凌微微点头,含笑道。
双方都没有多做停留,插肩而过。
几人回头看着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面,朱大人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不是寻常人物啊。”能够掌握着天启最高的兵马调度权力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昏聩无知的人物。抛开最初对这位公主的成见以外,朱大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确实相当出色。不算那日打人的事情,这位公主无论是容貌,仪态,气质还是谈吐,都远比那些从小养在闺中的宗室贵女更有皇室风范。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一个从小生活在浣衣苑,之后又流落江湖的少女是怎么培养出这样得天独厚的气质的?难不成还真有那所谓的天生尊贵不成?还是说在浣衣苑的时候,那些女眷认真的教导过她?那也不对,学识仪态这些或许能交,但是气质谈吐却是需要环境熏陶地,而浣衣苑绝对不具备培养出这样一个少女的环境。
上官成义闻言,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何止是不简单啊,实在是太不简单了。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让拓跋兴业那样的人看上主动收为亲传弟子?又有几个女子能让名满天下的长离公子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不惜亲自到从前不肯踏足的天启?
朱大人见上官成义如此,又想起先前上官成义突如其来的退让。忍不住低声问道:“上官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上官成义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永嘉帝看到楚凌进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慈爱地笑容,“卿儿来了,快过来坐。这个时候来找父皇,所谓何事?”楚凌笑道:“儿臣一大早便收到了许多礼物,正愁怎么处理呢?”
永嘉帝不以为意,道:“既然是送给卿儿的,那就是卿儿的东西了,你高兴怎么处理都可以,不必在意。”
楚凌挑眉道:“这样好么?”
永嘉帝道:“有什么不好的,卿儿是公主,他们送你礼物是应该的。”心中不由得辛酸,若不是从小过的太苦了,如何会收到一点礼物都惊惶无措地跑来问他这个父皇呢?
不得不说,身为父亲永嘉帝看女儿的滤镜实在是太厚了。无论楚凌做什么,从他眼中看过去每次都自动加了八层楚楚可怜的滤镜。
楚凌笑道:“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处理的。”
永嘉帝看看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卿儿啊,你身边的人可还够用?要不要父皇在给你几个老练能干一些的人?”永嘉帝先前给楚凌准备的人手其实相当充足,可惜真正脱颖而出的也只有一个金雪而已,除了金雪楚凌显然还是更喜欢用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永嘉帝倒也不介意这个,只是看那几个丫头都年轻得很,有一个还相当不稳重,让永嘉帝不得不操心女儿身边的人到底够不够用。
楚凌靠着永嘉帝笑道:“不用了,父皇,我身边也用不了几个人。更何况,舅舅不是说公主府还准备了一整套的班底么?到时候再挑挑看就是了。”永嘉帝想想也对,以后大事都是由公主府的人打理,至于永乐宫这边只要侍候好女儿在宫中的生活起居也就差不多了。
永嘉帝看看跟前笑吟吟地女儿,思索再三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楚凌坐起身来,有些担心的看着永嘉帝,“父皇,您身体不适么?”
永嘉帝有些尴尬地摆摆手道:“不、没有…卿儿,朕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说。”
楚凌点头道:“父皇请说,儿臣洗耳恭听便是。”
永嘉帝道:“你对那个…君无欢,到底是怎么想地?”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父皇…对他有什么意见么?”永嘉帝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不伤了女儿的心,又能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沉吟了班上方才道:“父皇知道,君无欢在北地的时候帮了你不少忙,人也确实能力不凡,相貌出众。不过卿儿…听说他身体不好啊。”楚凌笑道:“我不在意啊。”
“这怎么可以不在意?!”永嘉帝焦急地道,“万一…万一他将来……”楚凌道:“又没说他的身体就一定好不了,而且,就算将来真有什么,我自己又不会活不下去。父皇不用替我担心了啊。”
永嘉帝连连摇头,看楚凌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的小丫头。苦思了良久,才又道:“他的身份也配不上你啊,不是朕挑三拣四故意为难他。而是若单单以长离公子这个身份,满朝文物大臣也不会同意的。至于沧云城主这个身份,你也知道眼下的情况若是暴露了这个身份,你们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而且,沧云城也会有大麻烦的。”沧云城和天启联姻,北晋人会放过么?与天启有一江之隔,跟沧云城可没有。
楚凌道:“那就先不成婚呗。”
“什么?不行!”永嘉帝大惊,“你都十七了,过了今年就快要十八了,怎么能不成婚?!”就算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也不能留在家里留成老姑娘啊。
楚凌也不着急,笑眯眯地道:“那父皇你说怎么办?”
永嘉帝头痛地看着楚凌,“你就非那君无欢不可?”
楚凌点头道:“非他不可。”
“这是为何?”永嘉帝不解,楚凌却说得理所当然,道:“他长得好看,实力高强,势力也足够强大,为什么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比起这平京绝大多数的人,他是最能够明白我的人。父皇,我若真的选了别人做驸马,你不怕我打死你的女婿吗?”
永嘉帝这才想起女儿另外的身份来,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信州靖北军的小将军。卿儿说会打死驸马,永嘉帝还真的是相信了的。说不定…真的会被打死啊。能当驸马的身份肯定都不低,到时候如果真的被打死了,不好跟婆家交代不说,女儿的名声可就真的没了。
“你舅舅家怎么当初就没多生几个小子呢,还是他家最让朕放心。”永嘉帝惋惜地叹了口气道。
“……”谢谢,我对近亲结婚没什么兴趣。
楚凌笑道:“好啦,父皇,你慢慢纠结吧,反正我也不急着成婚。”
永嘉帝叹了口气,回头还是要找君无欢好好谈谈。别的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都该恨嫁了,卿儿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如今这真是公主不急皇帝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