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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跃本来是坦坦荡荡的,也是很正常的一个程序。
可听在云城主政欧林的耳朵里,总觉得江跃在内涵什么,甚至不免有些疑神疑鬼。
一份权责协议摆在他跟前,欧林握着笔反而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签吗?
本来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选的一个据点,可因为江跃这么一句话,让他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点问题?
听着怎么觉得江跃理事很期待他赶紧落实呢?难道这个据点有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就是典型的政客思维。
总觉得有刁民想害我。
一件普通人看上去很简单的事,在政客思维里却可能迷雾重重,仿佛充满了陷阱,各种看不见的坑。
江跃见欧林主政一脸迟疑,迟迟不肯下笔,不解地问:“主政大人,这权责协议里有什么难理解的条款吗?”
欧林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不能说这协议有什么深奥的条款。事实上这些条款都很简单,根本没有任何弯弯绕绕,陈述非常清晰的权责条款而已。
总不能告诉江跃,我迟疑的原因是因为不信任你,觉得你在给我挖坑?
他手下的团队,那么多专业人士,包括行动局那边,都是做过各种评估的。公认他选择的忘川工业园区据点是五个据点里难度最低的。
连行动局局长吴永达都有些狐疑地看了欧林一眼。
主政大人不会关键时刻反悔吧?软柿子都让你先挑了,再掉链子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回头大区方面,中枢方面得知这些,一定会怀疑他欧林到底有没有能力担任这个主政?
一城主政的位置,虽然跟大区总督和经略总管这些巨头没法比,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巨头了。
这种位置,肯定是非常抢手的。
你欧林不行,想顶上的人多得是,包括吴永达。
吴永达暗地里甚至都琢磨过,假如是他来当这个云城主政,加上他在行动局的能量和影响力,就算不能让云城即刻起飞,至少也可以让云城的局面得到改善,绝不至于像眼下这么被动。
众目睽睽,那么多眼睛不解地看着欧林。
欧林知道现在反悔一定会成为笑柄,当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我想着怎么解决这个忘川工业园区据点的问题,一时走神,让大家见笑了。”
说着,他刷刷刷将名字签上。
廖处微笑将签好名的协议取走。
欧林看着这份协议被带回到江跃跟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就好像留下了什么把柄在人身上似的。
明明心里不是滋味,有些魂不守舍,面上还不能表现得太丧。
毕竟,宋有光宋老在一旁冷眼瞧着呢?
万一这老头到中枢那里告一状,哪怕是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对他欧林的前途都是巨大的伤害。
江跃瞥了一眼协议上欧林的签字,微笑道:“主政大人,恭喜啊。说心里话,以云城主政的身份地位,忘川工业园区这个据点,其实是配不上你的。毕竟,主政麾下也是精兵勐将如云啊。”
欧林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
先前担心被阴的心思,一时间又得到了反转,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赚到了。
下一个,按规定则是轮到了云城行动局的吴永达局长。
“吴局,你跟主政大人,是云城的两根擎天白玉柱。也是云城父老乡亲最大的靠山。这第二个选择,吴局有什么说法?”
吴永达闻言,暗暗有些不爽。
前面听着是夸他跟欧林,什么擎天白玉柱,听着确实不错。
可结合语境,以及现在要做的事,那不是打脸么?
如果他俩是云城父老乡亲的最大靠山,那为什么做选择的时候拈轻怕重,两人优先挑最简单的据点呢?
吴永达知道,这是江跃故意激他,半是阴谋半是阳谋,就是要将他吴永达一军,让他不好意思选择第二容易的据点。
不过,吴永达主意早就定了,做什么选择,也是行动局上下一致商量好的。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因为江跃的一两句激将法就改变选择。
“我们云城行动局当然有责任有义务为云城安危贡献力量,我们选大井头据点。”
这个选择丝毫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郝军长似乎对这一切早有所料,嘴角微微露出一些玩味的笑意,那表情分明是说,我早有所料。
而余燕如作为原行动局的副处长,见行动局做出这么没担当的选择,虽然早有所料,但失望和鄙夷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表现在脸上。
当然,这一切吴永达根本不在乎。
老规矩,廖处将协议送到吴永达跟前。
吴永达倒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刷刷刷痛快地将大名签上,又不动声色推给了廖处。
以云城行动局的战斗力和能量,对付大井头据点,在吴永达看来,那绝对是有余力的。
要他们扛下整个云城的防御大计,他们行动局力不能胜,区区一个据点,自然不在话下。
剩下三个据点,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军方93军选了白云牧场据点,马头沟林场据点落到直属大队手中。
江跃亲自率队的后援大队,则啃最难的骨头,也是目前云城伤亡最大的据点,杨村镇据点。
这个分配方案,其实大家在开会之前就已经知晓,只不过是把程序走完罢了。
所以协议都签署完毕。
江跃将协议叠在一起,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诸位,落子无悔。协议签署,后面的事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我们所做的一切,联合指挥组都会在背后监督。”
“我必须提醒一下诸位,后援大队将公认最难的据点扛下来,而在座各位,绝大多数都是云城本地人,至少也是西陲大区的人。总不能在对付诡异之树的事情上,反而落在后面吧?”
“过去怎么样,我不提。今后权责分明,不会给我们任何人摸鱼的机会。”
还想浑水摸鱼,死了这条心。
这签署的权责协议,就相当于军令状。
不行的话,那就滚蛋吧。
若是有严重失职行为,不仅仅是滚蛋,甚至还有可能有更严厉的惩罚。
宋有光宋老一直听得多,说的少。
这时候也适时开口道:“诸位,为家园而战,轻重缓急不用我来强调。中枢要求成立这个联合指挥组,绝不是走个形式。严重失职,去官还只是小事,更严重的话,掉脑袋也不是没可能。”
江跃说这个话,可能还缺乏说服力。
可宋老来说这话,分量可就不一般了。
这话别人听不懂,可欧林跟吴永达却必须得懂。
明白人都知道,这就是敲打他们二人的。
军方已经很拼命,人家郝军长连儿子都差点搭上了。
而云城主政和行动局长这两个最重要的位置,本该是柱石人物,却一直鲜有建树。
散会后,欧林和吴永达也不好意思逗留太久。从宋老的态度可以看出,中枢和联合指挥组对他们二人已经存有不满。
接下来,是真得好好干了。
再不打起精神干点实事,继续混日子的话,后果严重。
郝军长父子,则留了下来。
“江理事,我这边有个不情之请。”郝军长有些难为情。
作为军人,搞特殊,这是他很不适应的行为。
江跃微笑道:“郝军长,咋那么客气?”
郝一南看着着急,抢先道:“爸,就你顾虑多。要不我自己来说吧。”
“江理事,我想加入你们后援大队,从今往后跟你混。你别把我当什么军长的儿子,就普通战士一个。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我也没别的什么复杂动机,就想跟着你学点真本事。云城这么大,让我郝一南觉得佩服的强者没几个,可你们星城队伍里,就有一堆。”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含蓄,直接把来意道明。
咱就是来跟你学本事的,动机很单纯。
郝军长满心期待地看着江跃,竟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被江跃拒绝。
江跃微笑道:“郝大哥,你要跟我们一起战斗,我们很欢迎。不过我们战斗的方式,跟你在军中战斗,可能有些不一样。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我有心理准备,我给自己定位就是个小学徒。”
“郝军长,我们的据点是公认最难啃的杨村镇据点。”江跃又适时提醒了一下郝军长。
这是最难的据点,你儿子之前就是在那里栽倒的,你真不介意?
郝军长叹道:“这小子倔脾气,哪里跌倒,就想在哪里站起来。杨村镇据点是他的心魔,他媳妇儿,他母亲,都劝他很久,架不住这小子牛脾气,劝不回头啊。我只能舍下这张老脸……”
“爸,谁要你舍老脸了。我这是自己求江理事的好吧?别看你军长官阶大,人家江理事才不吃官僚那一套。也就是我这种谦虚好学的小可爱,别人你加入还加入不了呢。”郝一南一副惫懒的口气。
江跃闻言都有些无语,这家伙还真是天生自带几分逗比的性格啊。
也就是这种性格,才会真正去危险的地方冲锋陷阵。不然的话,以军长公子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去冒险。躲在后方保护得好好,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说什么。
“郝大哥,那你就先留在这边一起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不管在哪里干,危险都是存在的。”
郝一南呵呵大笑:“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个?行军打仗哪有不危险的?这年头,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幸存者,至少是20%的幸运者了。每一个活到现在的人都够本了。”
郝军长则正色道:“战争必然会有牺牲,下一个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郝一南。江理事,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战场上,没有那么多顾虑。个人的生死,已经很难考虑得那么细致了。”
军人到底是军人,在生死观念上,比一般人还真就更超脱一些,也认识得更深刻一些。
战争,不会因为你怕死就不会死。
江跃肃然起敬:“好,别的承诺我给不了。加入后援大队,星城队伍也好,其他人也好,郝大哥也好,但凡是战斗,我必一视同仁。”
郝一南见江跃同意了,嘿嘿一笑,对郝军长挤眉弄眼:“爸,你公务那么忙,要不赶紧回军部制定战术,怎么对付白云牧场据点吧。我们后援大队这边,也要探讨一下杨村镇据点的事宜了。”
这货嬉皮笑脸,竟对他老子下起了逐客令。
搞得郝军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指头对着郝一南虚空戳了几下,无奈地摇摇头:“行,那我就不在这里惹眼了。江理事,咱们回头见。”
郝一南慌不迭打开门,送他老子出门。
没过几秒钟,就一闪身返回江跃办公室。
“理事大人,我必须要跟你汇报一下杨村镇那一战的具体情况……”
“呃?你没送送郝军长?”
“他有手有脚的,哪用我送?他那些警卫员还嫌我跟着麻烦,得多保护一个人呢。”郝一南嘿嘿怪笑。
“你这家伙,我真好奇,你不怕回家郝军长打断你的腿?”
“嘿嘿,他倒是想,可过不了我妈那一关啊。”郝一南不以为意。
“哎,我说理事大人呀,咱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关于杨村镇据点,情况是这样的……”
郝一南说到正事,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脸上的嬉皮笑脸顿时一扫而空,变得严谨而认真。每一句话,每一个数据,都十分严谨,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非常细致。
包括之前在病院里提到的图桉字符等等,郝一南尽量用通俗的话语,将他记忆中的情况描述了一番。
江跃若有所思。
按照郝一南的说法,他见到的这些图桉字符,应该比江跃之前见到的任何一次都更丰富。
那么,杨村镇这个据点,看来还真隐藏了不小的机密啊。
“当时我们进去有一个排的人,我们的任务是营救一部分被囚禁的幸存者。谁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根本没有什么幸存者,所有的幸存者,都是已经转化的树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