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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此时此刻,你万万不能离开京城,去潭州这等远离朝廷中枢之地的边远地区率军作战。”听完李鉴对于文华殿里的决议的转述,徐恩茂脸上却是现出忧心之色,断然对李鉴道。
李鉴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最为倚重的谋士,“徐先生何出此言啊?且不说这是圣意独断,容不得我推辞,便是这一次去潭州主持反攻蒙族,也正是一立功的大好时机啊!蒙人虽说先前一击得手,但只不过是靠着奇谋突袭,如果两军摆开阵仗,以我大越军威,当可一战而胜。此次我去潭州,将蒙人击败,收回失地,那便是天大的功劳,老四再想与我争,可就没那份力量了。”
徐恩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爷,那您想过了没有,如果您这一去,不能击败蒙人,不能收回失土,那又如何?”
李鉴面露不豫之色,“徐先生,这就这么对我不抱信心?”
“大爷,我只是与您探讨所有的可能性,我当然希望大爷一举建功,就此鼎定乾坤,皇帝陛下亦不会再在您和四爷之间摇摆不定了。”徐恩茂微笑道。
“这个,我倒真没有想过。”李鉴笑道:“蒙人,不过跳梁小丑耳,合族加起来亦不过百万人丁,那里是我大越对手?”
徐恩茂缓缓地道:“潭州以外,尽是广袤平原,地势偶有起伏,亦只不过是一些丘岭之地而已,在这种地方上作战,蒙人有着先天的优势,他们的骑兵来去如风,机动性极强,大爷,还未开战,我们就已经落在下风了。”
“如果陛下只是要求大爷您稳守潭州倒也罢了,依靠潭州的关卡城池,扼住蒙人进击的脚步倒是不难,但现在皇上要求的是您要率军反击,收复失地,那可就难了。”
“在那里,是敌人选择战场,敌人选择作战的时间,我们大越的兵甲只能被动地应对,这仗,未打便先输三分。”
听着徐恩茂的话,李鉴的神色也慢慢地凝重起来。
“大爷,如果你此去,不但没有打胜仗,反而吃了败仗,那又如何?”
“这怎么可能?”李鉴晒笑道,自己即便不能建功,但也不至于吃败仗吧。
徐恩茂耸耸肩,也不在就这个问题说下去。
“大爷,上面所说的只是其一,而更为重要的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上京的原因却是另一个。”
“是什么?”
“皇帝陛下的身体!”徐恩茂压低声音。
李鉴一呆,“我问过太医了,父皇的身体虽说不好,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啊!”
徐恩茂摇摇头,“这些太医被皇上吩咐过了,哪里会说实话,前些天,我与曹总管见过一面。”
李鉴不由一喜,“曹仪这家伙油盐不进,徐先生倒是好本事,居然找到了曹旦,这可是大好事。”
“曹家曹仪作主,曹旦对曹仪的影响并不大,而且曹仪不是油盐不进,他只是在观望而已,大爷与四爷不到最后关头,此人是绝不会作出倾向性选择的,此人要的是在最紧要的关头选择一方,从而一举击倒另一方,这样,不但不至于站错队,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功臣。”徐恩茂笑道。
“这头老狐狸!”李鉴恨得牙痒痒的。
“曹仪如没有这般城府,如何能坐到大越宰执的位子上去?”徐恩茂道。
“曹旦跟你说了什么?”
“陛下虽然让太医帮着隐瞒病情,但曹旦这种宫里的大人物岂有不知之理,据他所说,从几个月前,皇帝陛下便开始咯血了,而且近期愈来愈频繁。”徐恩茂道。
“什么,吐血?”李鉴大惊。
徐恩茂点头,“皇帝陛下的病情不容乐观,这个时候陛下让大爷您远离上京去潭州主持对蒙人战役,但却又将四爷召了回来坐镇京城,一旦陛下身体有恙,大爷,你远在边疆,鞭长莫及,如之奈何?”
李鉴脸色骤变。
“四爷那时正在都城,您说会怎样?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四爷抢先一步,登上大宝之位,一纸诏书,大爷您就得乖乖地解下战袍,回到上京来对四爷山呼万岁,然后回到大王府,从此不闻世事,整日斗鸡赛狗,声色犬马,即便如此,恐怕也是日日惊心,夜夜难眠,担心什么时候便从宫中发来一份诏书而结束您的一生!”徐恩茂说得极慢,但话语之间,阴气森森,听得李鉴浑身毫发倒竖,遍体生凉。
“即便如此,那是我在边疆,手握兵权,他能如之奈何?我大可挥军入京,将属于我的东西再夺回来。”李鉴狠狠地道。
“大爷,那个时候,大义名分已定,您如率兵打回来,那就成了乱臣贼子了,而且您长管兵部,不会不知外镇兵马与御林军之间的差异。”
“如你这般说,潭州我是去不得了?”
“万万去不得!”徐恩茂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父皇旨意已下,我如违旨,岂不是更不得父皇欢心?”李鉴发愁道。
徐恩茂嘿嘿一笑,“大爷,有很多方法让您去不得,而且让陛下无话可说。”
“先生有何妙计,不妨直言!”李鉴喜道。
“恐怕大爷您得受些皮肉之苦了!”徐恩茂道。
“这个不怕,只要不离开上京,些许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李鉴哈哈一笑,“先生尽管道来。”
冯家在清河县是一等一的大家族,虽然在这一朝之中冯家势力衰落,家主冯从忠在朝中只不过是一个三品的都察院御史,但数百年的积蕴,家中子弟仍然遍布各地为官,在清河县,那更是声名远播,每有新任县太爷到任,第一件事必然是去拜望冯家,否则冯家要是不配合起来,这任县太爷的仕途便算是终结了。
冯从义以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退役回到清河县,这在这一世的冯家当中,亦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当初回来之时,冯家亦是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毕竟这是冯家这一朝之中排名第二的高级官员了,不过时日一长,冯从义便开始在冯家遭到了冷淡。
忠武将军冯从义驻守边疆多年,在清河县本家没有一点家产,回到家时,先是借住在本家,冯从义又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家伙,当主将多年,口袋里空空如也,回到清河县,便也只有一点俸禄可拿,用来养家糊口,这才冯家当中,可是寒酸至及,也幸好冯从义没有什么家人,只有一个老伴,一个儿子,两个跟随他多年的老亲兵而已,否则还真难生活下去。
数月一过,摸清了冯从义底细的冯家,便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冯从义一无钱财,二者又是一个从边疆退下来的将军,品级的确不低,但在这在中原腹地,又有几个人认得他,买他的账呢?
再者,冯从义原本亦不是冯氏嫡系本族,只不过是一个旁枝而已,时间一长,闲言冷语不免扑面而来。冯从义武将一个,性子亦是老尔弥坚,那里受得这种鸟气,一怒之下,携了老妻,带了儿子和两个亦是白发苍苍的亲兵,用仅剩的一点钱在乡下购了一处宅子便搬了出去,虽说条件简陋,但耳边却也清静多了。
好在家里人不多,四品官的俸禄亦可支持日常开销,再在宅子周围开垦些荒地,种上瓜果疏菜,亦可聊补家用之不足。
昔日拿刀的手拎起了锄头,冯从义倒也看得开,与两个亲兵将开出来的几亩园田侍候得生机盎然。
比起在卢城的紧张日子,这种种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可就自在舒服多了。
白日伺弄园田,只在一早一晚,冯从义才会提起战刀,与两个亲兵在园子里舞弄一翻。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平静而又舒适。
十月下旬某天午后,替冯氏家主冯从忠在清河县主持家务的兄弟冯从贵在午饭过后,与宠爱的小妾胡天胡地一翻,此刻正搂着光溜溜地小妾睡得香甜,忽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不由大怒,喝道:“不知道我在休息吗?什么事慌里慌张?”
外面传来管家紧张的声音:“二爷,二爷,县尊过来了,现在正在大厅里呢!”
冯从贵一怔,这个时候,胡大海过来干什么?翻身坐了起来,在小妾挺翘的屁股上用力拧了一把,慢悠悠地穿着衣裳,“知道了,让他先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二爷,您还是快一点吧,胡县尊是陪着钦差大臣来的,随行的还有四爷的人。”
“什么?”冯从贵一个激凌,一把抓住小妾尚搭在他腿上的白花花粉嫩的大腿,用力掀到一边,跳下床来,用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冲出房门。
“怎么有钦差大臣?是,是不是大哥出什么事了?”
管家看着冯从贵脸上的粉红胭脂,不由哭笑不得,“二爷,不是,他们是来见冯将军的。您,您还是先把脸洗一下吧!”
“钦差大臣是来找从义的,糟了!”冯从贵跌脚道,冯从义被从冯家大院排挤出去,他是一清二楚的,不过他也不在意,一个下野的将军,都快六十了,起复无望,身无余银,便算得罪了又能怎样?但现在看来,这是大错而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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