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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能参加这会议的,就是一种身份,至少都是正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其余的干部是没有参加会议的权利的。
另外,这会议决定人事,而且是领导干部的人事,这就事关重大。人的事,是头等大事。
会议首先由现任的省委省政府领导成员述职。
听着听着,底下的议论就多了。
述职顾名思义,是自己对自己工作、思想、生活的评价,同在岭南,谁好谁坏,清清楚楚。
因此,有些述职听起来就有些滑稽。
一些人就开始议论,这都是些领导干部,当然不会直接议论述职的内容,而是议论谁的述职报告写得好,谁又口头表达得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报告都是出自领导干部的秘书之手。他们只是上台读一下罢了。
有些人甚至根据述职者的语气神态,思考下一步这个人可能将如何安排,是升还是不动。
慕容轩是常委中最后一个述职的。他的报告是李洪彬写的,自己又作了部分修改。
他读时尽量把语气放得缓些,不时地抬头与底下进行交流,虽然他的眼神也是空茫的,但他相信:这不时的交流,会让听众有一种亲切和认真的感受。
述职结束,严华接着主持民主推荐。
每个人手上发到三张表,一张是对现任班子的评价表,一张是对现任省领导的评价表,最后一张就是关键的民主推荐表。
领到表后,有些人很快开始填写,有些人则在观望,还有人则不时地探头看看别人的填表。
慕容轩很快填完了表,对折后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心情其实也不轻松,在许多人眼里,像他这样的省委秘书长,一定对未来岭南的人事安排一清二楚,其实他比外面的人知道得更少。
作为领导干部,他听不到民间组织部的消息,也不能去打听,更不能直接去问。
所以有时别人问到时,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实在无话可答。
但是怪就怪在他越不回答,人家就越以为他清楚,只是出于领导干部的保密原则,不愿意随便回答。
表都交上来后,高放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高放表情严肃,说换届工作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
有些人伸手要官,有些人四处跑官,还有些人串连活动。
这些都是极不正常的现象,省委态度明确:坚决反对,决不手软。对于要官跑官活动的人,一旦发现,不再任用。今年岭南几套班子同时换届,但是按照中央要求,干部提拔的空间很小。真正有能力为人民办事的干部会得到重用,而只会上下钻营、搞不正之风的干部我们坚决不用。
慕容轩听着高放的讲话,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
这次人事考察是全省一起动,看来是个大的动作。人事考察后,一些要交流和调动的干部,会逐渐地浮出来。
上次李静宜说陈锋要走,如果是真的,可能最近就会明朗。
京城说是来考察领导班子,其实就是考察两个一把手,至于其他人员的推荐,两个一把手的意见至关重要。尤其是高放书记的意见。
前不久,慕容轩曾听于佳书记说高放也要调走,可能到京城。
那么岭南将来是谁主政呢?李强吗?他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有可能,他在蓝省长到京城去时就有机会。何况他已担任了两届省长,按理不能连任了。
如果不是李强,慕容轩感到很有可能就要从外地调人来。那么,下一任领导班子的人选,还得依靠高放,还得以他的意见为基础。
慕容轩看看台上,高放和严华两个人,像两个平行的钉子钉在那里。
高放的讲话已近尾声。他本来也想回头看看坐在后面的人,但是他没有。这个时候就是你回头看一眼都很敏感。
会议结束前,慕容轩就到了后台,问省委组织部长程卫东一切是不是都安排好了?程卫东说都安排好了。
程卫东比慕容轩年长一点,对全省的干部情况也十分熟悉,他很少说话,姿态也比较低。
两个人听着高放宣布会议结束,赶快等着高放陪严华出来。
李强省长也过来了,见着严华,谨慎地喊了一声严部长。
严华却很热情,上前来说:“李强省长是老领导了,越过越年轻哪!”
“老哪,还年轻?严部长是在说我了。”李强脸上的笑有些不太自在。
“我是说真的,高放书记,你看,这年头就不兴说真话了,哈哈。”严华说着望了望高放。
“是啊,是啊,”高放含糊着。
大家前前后后,看似散乱却极有秩序地往外走,慕容轩走在最后。
就在他慢慢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过来喊道:“秘书长。”
慕容轩抬头看看,很快就认出这是电视台的那个记者韩婷婷,就说:“来拍新闻?不是说不要上新闻的吗?”
“是啊,我不是来拍新闻的,我是来看人的。”韩婷婷有些调皮地笑笑。
“看人?谁啊?”
“不能说,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啊,上次的专访看了吧?怎么样啊?我可一直等着秘书长的意见呢。”
“很好,很好!至于意见,谈不上,下次再说吧。”
“那好,我可等着,再见!”韩婷婷说着,很快就从人群中跑走了。
慕容轩看着她迅速的身影,不禁笑笑,心想还是年轻快乐啊,蹦蹦跳跳,就是天性。
中组部考察组接着对岭南省委、省政府班子建设进行了个别谈话。
常委是必谈的,按照要求,所有的常委和各部委办以及各市的主要领导,这几天都必须呆在岭南,不要随便外出,随时等候谈话。
谈话就在省委小会议室进行。常委们难得这样集中地呆在家里,但是,大家的心情却都不一样。
到了省级这样的位子,虽说级别上来了,但是不确定因素更多。
有人说在中国当官,官越大越好当,同时官越大又越难当。
好当是因为官当大了,就不必事必躬亲,动动口出出思想就行;难当是因为越到上面,越不知道更上面的想法,越到上面越含蓄。
所以当官当到这个份上,很大的一部分心思就是花在揣磨上,领导的一句话,有时甚至是半截话,你也得反反复复地想,越短越难明白,也许意思就越深。
揣磨透了,你思想解放;揣磨不透,你只能说是政治敏感性不高,以后再想有更大作为,恐怕就难了。
慕容轩坐在办公室里,不时地看看文件,他的心里老是定不下来。
刚才魏洪兴打电话问岭南的考察怎么样。
慕容轩知道这“怎么样”就是出没出问题,而出没出问题就是有没有出现与省委意见相左的情况。
慕容轩说没有,一切都很好。
魏洪兴很高兴,说一些地方就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这说明岭南的班子工作扎实。
又问慕容轩有什么想法,慕容轩说服从组织安排。
魏洪兴在电话里笑着说:相信组织上会好好安排的。
魏洪兴的话,虽然含糊,但话中有话。
他在中央主要领导身边,不可能听不到关于人事安排的消息。而且,岭南是他挂职锻炼过的地方,他关注岭南的人事,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时候,魏洪兴主动打电话来,一是了解情况,二可能也与蓝省长即将到中南海有关。
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慕容轩基本可以肯定自已离开岭南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在岭南,是原地不动,还是到政府,就很微妙了。
虽说明眼看起来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但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冷锅里冒出热豆腐,也是正常的事。
余天副书记推门进来了,看见慕容轩在沉思,就说:“哈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打扰了你在出思想啊!”
慕容轩马上站起来,笑道:“我哪有什么思想,正在发呆。”
“发呆就是思想的极致,思到没有可思之时,只好呆了。”余天很喜欢说些看起来深刻的话,这会儿又耍起来了。
“那是余天书记您,我哪有?您是哲学家,我呢,只是个平民。”慕容轩故意谦虚了一下。
余天立即听出话中的意思了,说:“别讽刺我,其实只有国家级以上领导才能出思想,到了省级就只能是贯彻思想。”
“这话精辟!”慕容轩接着说:“不过也不是都没有,只是有思想而没有成为系统的理论。”
余天的情绪显然很好,摸了支烟点上。
他的烟瘾不小,是省委班子里少有几个抽烟人中的最大者。
慕容轩也来了兴致,问余天要了支烟。
平时,来人递给他的烟,他一律让小韩给拿走了。
有时也送给赵军,赵军烟瘾特大。余天说:“怎么?也开戒了?”
“只是想抽一支,陪书记抽,不犯法吧?”慕容轩抽着烟,想余天一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他不会只为这几句话专门过来。
在省委大楼,除了办公厅里的秘书们,其余的几乎不串门。
领导干部之间更不能串门。
没事你呆在办公室里,一串门,没事都成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