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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足音飒沓而去,山道上再无旁人,秦素怔忡立于道旁,久久不能语。
看起来,她放在暗处的那些人手,已经被薛家的人察觉到了,薛允衡临别前的那番话,一在显示薛氏实力,二则表达出了些许善意。
秦素心底微松。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君子,那么,薛允衡绝对算是其中之一,甚至也可能是举世唯一。也正因如此,凡有他在的地方,至少安全的问题是可以保证的。
“如此,我也只能践约了。”秦素喃喃自语道,幂篱之后是一脸的苦笑。
事情来得太突然,就算她有了些准备,也终究并不充分。以薛氏之强,她现在的力量只能称之为蝼蚁,硬扛显然是不明智的。
“若能寻得薛氏入局,亦是上佳。”望着薛氏兄弟消失的方向,秦素再度自语地道。
只是,这终究也只是她的一个美好愿望而已,前世的薛家可是从头到尾旁观的,这一世,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听秦素的话,站在她这一边呢?
缓步转出山道,秦素犹在沉思,忽听阿忍低语道:“那个青衣侍卫,很强。”
秦素被她一语惊醒,想了想,便知道她指的是何鹰。
“那是自然。”她轻声道。能在薛允衡身边做侍卫的,武技肯定很高。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问阿忍道:“却不知那青衣侍卫的武技,到了那一层境界?”
阿忍立时回道:“回女郎,至少是大手圆满,离宗师只差一步。”
“这么强?”秦素微有些惊讶,“那黄源、方朝与他相比,是强是弱?”
黄源与方朝便是李玄度留下的两名大手级别的武者。
阿忍毫不迟疑地道:“二人联手,堪可一敌。”停了停,又补充道:“如果换作我与阿臻联手对敌,则赢面只剩一线。”
也就是说,秦素这边最厉害的两个人,也只够对付一个何鹰。如果再加上薛氏带来的其余人手,秦素根本毫无胜算。
这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薛氏的力量本就强横,据说薛家至少养着不低于五名宗师。
可不要小看这五位宗师,若是用得巧妙,一位宗师可敌千军万马,而整个大陈的宗师加起来也就那么二、三十个,薛氏占了其中五名,其实力可见一斑。
纵观大陈,能够堪比薛氏之势的,除了桓氏与江氏二姓之外,再无第三人。
思及此,秦素反倒安下了心。
回到离境山房后,略作梳洗一番,又用罢了饭,秦素便好生歇了个午觉,看看时辰将至,她便将此前备好的东西塞在了袖子里,仍旧带着阿忍与阿臻二人,来到了位于九霄宫半山腰的文昌殿。
文昌殿里应该已经从里到外地清过了一遍,秦素跨进殿门时,除了那尊高大的文昌帝君金身塑像有些突兀之外,整个殿宇清净宁和,连个人影亦无。
到了此处,秦素知道自己已然处在了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中,却也不曾表现得缩手缩脚,该怎样还怎样。
她除下了幂篱,闲闲地在殿里逛了几圈,将文昌帝君的金身仔细打量了一遍,又将那雕着道祖典故的窗扇一页页地瞧了,便见那殿门外便走进来两个人,一个青衫拂槛、一个白衣当风,正是薛允衍与薛允衡。
就这般远远看去,这兄弟两个实在是极好看的。
秦素双眸微眯,打量着这兄弟二人。
薛允衡的俊美秦素早有所见,自不必再说,只说薛允衍,这位名传大陈的铁面郎君,身量高挑、眉目淡静,有一种远山云霭般的清寥,若往细里说,当是比薛允衡还要耐看几分。
两位美男联袂而来,便仿佛两粒星子耀于夜空,将这文昌殿都映照得亮了好几分。
只是,秦素此刻却没有一点欣赏美男的喜悦,端详了两眼过后,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薛氏兄弟齐齐到场,一会她应付起来,只怕会更吃力。且到底这两人也是来找她问话的,但凡她的表现有半点不妥,这事情就能升格到找她麻烦进而让她好看这种程度,因此,纵然她的心眼儿比筛子还大,此时也难免有些惴惴。
“我们来得迟了,请六娘子见谅。”跨进殿门后,薛允衍便当先说道。他微凉的语声在大殿里盘旋着,越发有种空远清寂之感。
客气也算客气,礼节亦无缺失,然,也仅限于此。
秦素含笑折腰,款款行了一礼:“是我来得早了,两位郎君应时而来,一点不迟。此处我从没来过,今日早些过来,也是想要好生逛一逛。”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向阿忍打了个手势。
阿忍躬了躬身,便领着阿臻无声地退了下去。
薛家兄弟一个随从都没带,就这样泰泰然然地过来了,秦素自然也要表现出相应的诚意才是。
阔大的殿宇中很快便只剩下了三个人,然而一时之间,三个人却都不曾开口说话。
夏时的热风穿过大殿,将两旁的黄幡吹得飞了起来,大殿里安静至极,甚至能听见远处飞瀑落溅的水声。
三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还是由薛允衡首先打破了沉默。
“东陵野老,果有其人乎?”他清悦的语声一无变化,唯神情微凝。
比起上晌的随意,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冷湛湛的气息,眸色更是冰寒。
秦素却似是毫无所觉,只掩唇一笑,反问道:“郎君以为呢?”
薛允衡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是他早就想问的一个问题,虽然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猜错了。
而此刻,秦素的回答却让他明白,他没猜错。
“果然,东陵野老就是你这厮……你这小娘子虚饰出来的!”薛允衡咬牙切齿地说道,几乎有点口不择言。
如果不是顾着秦素的女子身份,他这会一定已经揪住她的衣领,再饱以一顿老拳,以泄心头之恨。
“郎君何其小气也。”秦素细声说道,语气却很郑重:“我人微言轻,若不假借世外高人之名,又如何能令得郎君于醉仙楼中与我一晤?行此下策我亦是万般无奈。郎君如皎皎明月,是这世上最难得的君子,所以我才会贸然找上了郎君。且,我自忖并无一事对郎君不利,郎君又何须挂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