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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郄此时看见的香茗馆掌柜此时连硬撑都不能了,站在那身体有种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一张脸白得发青,脸色惶恐,眼神多绝望,而绝望里偏偏又有带了一分期盼。
见到陈郄来,掌柜的也管不多了,竟是噗通一声跪下,嘴巴张了张,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郄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躲,指着上首的刘喜玉道:“你有什么事儿找他去!京城来的,吴国公!”
以为她不知道这掌柜的跪她肯定是刘喜玉说了什么,她要这这桩她就得是没长心眼了。
掌柜的楞了楞,回头去看刘喜玉,嘴里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吴国公?青玉道长?”
陈郄趁此机会上前坐在了一边,点头,“恩。”
掌柜的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刘喜玉就磕头起来,“还请小公爷救救我们小主子!”
陈郄眼尾一挑,就看向了刘喜玉。
刘喜玉嘴角抽了抽,他从小身份都摆在那,不玩人人平等那一套,身份地位远不如他的给他磕头他也不觉得如何,本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这人突然这般热情,还是让人有些无语。
倒是那掌柜的磕完了头,见刘喜玉没吭声,就立马从怀里掏出了半块玉来,双手奉上。
再看这半截玉佩,刘喜玉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了。
陈郄歪头看了看,觉得那半截玉佩质地上好,应当是王公侯府之物,顿时就有些奇怪了联想。
刘喜玉眼角扫到陈郄那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有些更不好了,连忙让刘管事接了过来,“拿来吧。”
这玉佩刘喜玉是有印象的,跪在下面的掌柜的就已经开了口,“当初老公爷赐给家中老爷半截玉佩,言明若司家有事可上门求助,之前老奴已经写了信去京城国公府,也不知小公爷来了江南,还请恕罪。”
刘喜玉听得一点都不高兴,顿时将目光放在了刘管事身上。
刘管事年纪四五十,许多年前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将玉佩送到刘喜玉面前,“当初司家的确与老公爷有些许交情,司家的茶叶也是老公爷献给的先帝。”
要走的他祖父的门路,也没见司家这些年给国公府送银子,还倒给半截玉佩,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纠葛,怕就怕自家祖父欠人家人情了,自己完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人情才好。
倒是陈郄发现原来不是定亲玉佩,顿时有些兴致寥寥,跟着身后的成儿道:“你去把那小子叫来,就告诉他,不来就把他丢出去,管他死活。”
是不是,现在掌柜的也来了,一看就明白。
陈郄没半路捡人的习惯,要那孩子真跟司家有关系,这事儿就是刘喜玉的事情了,要没关系……
没关系还得继续把人家家人找到,就算家人不可靠也得找个可靠的亲戚,那么个漂亮的孩子,骗着人家当下人,陈郄再自认为心黑手辣,也不好意思坑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刘喜玉拿过半截玉佩看了看,更加确信了真伪,哀叹一声自己是喜欢看热闹但不是喜欢管热闹,有点没精神的抬了抬手,“坐吧。”
刘管事亲自抬着掌柜的手请人落了座,这人当初跟着司家老爷子的时候,自己也还跟在老公爷的身边,而那时候这人还不是最得用的,一直像隐形人一般,沉默寡言。
来江南这么多年,看着司家得用的管事们他也说得上个一二三四来,却着实没想到这半截玉佩会在这个人手里。
他以为,管着司家最重要茶山的那一位,才是司家老爷子最放心的心腹。
那小子来得不早,但也不晚,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
一走进门来,坐在下首喝茶的掌柜的就已经站了起来,一张脸满是泪水,浑身激动得又颤抖了起来,那眼珠子就更放了光一下,一下子跑了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阿朗!”
怀里的黑猫被压了个正着,一声尖叫,猛地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跑了出来,临跳下之前还毫不客气的在掌柜的身上抓了一把,好好的一件衣服顿时就有了几条大口子。
黑猫抓了人,心情平复了下来,落地就往门外跑了去。
而掌柜的哪管得了这么多,只管抱着孩子哭,哭得陈郄都觉得有点感动了,这哪是小主子丢了,这比亲儿子还亲了。
掌柜的抱着孩子一阵痛哭,等心情平复下来,才想起屋子里还有贵人,连忙牵着孩子的手,转身跪下来,又朝着刘喜玉磕头起来,“多谢小公爷。”
刘喜玉都没多余的话说了,指了指旁边的陈郄,“也是陈姑娘警觉,才将贵府郎君救下,掌柜的要谢可谢她去。”
掌柜的牵着孩子又给陈郄磕头,陈郄最怕来这一招了,坐在椅子上也不好躲开了失态让刘喜玉看笑话,赶紧摆手道:“可别折我的寿!赶紧起来,说说你们家都什么破事儿吧。”
对于掌柜的来说,道谢重要,自家小主子的产业就更重要了,所以还是给陈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起身,跟着道:“这是我家小主子,单名一个朗字。”
又对着自家小主子道:“此乃京城吴国公府的小公爷,阿朗赶紧见礼。”
司朗这时也不装哑巴了,重新跪下来,给刘喜玉磕头,脆声道:“小子给小公爷见礼。”
刘喜玉顿时就笑了,歪头看了陈郄一眼。
陈郄暗地里哼了一声,想着反正这事儿归刘喜玉了,就道:“谢也谢了,头也磕了,赶紧趁着小公爷人还在说说你们受什么委屈了。”
不就是哑巴跟他开口了嘛,这一开口就得管事儿,也没什么好的,陈郄就等着看热闹了。
刘喜玉也猜出了陈郄的想法,也知道避无可避,就脸一端,“说吧。”
司家的事情,之前刘管事也说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在掌柜的嘴里说出来的,就属于司家这一房的内事,外人少有知晓的。
当初司朗的母亲在二十岁那一年招了赘婿,虽然找的是个掉书袋的,但成婚即生子,两人也过了几年恩爱的日子。
然而等着上面司老爷子一过世,守孝还不满半年,司家就有了事儿。
司朗的母亲,在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夫君在外面还有别室。
再一查,竟然是男人以前的妻儿,也不知怎的死而复生,从复州到了蓬莱县,被司朗的父亲安置了下来。
当初司朗的父亲被选为赘婿,那是因家中妻儿都没,如今冒出来没死,要司家老爷还在倒也还容易,偏偏司家老爷已经过世了,司朗的母亲又得跟司家其他房人周旋争司家的主导权,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事情完全不好处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族人利用闹腾出大事来。
司朗的母亲只能把这对母子悄悄养了下来,想着等司家稳定下来,再来谈此事。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不好解决,男人之前有妻儿,当人赘婿也是因为以为自己妻儿都死了,他跟司朗母亲的婚事是有律法为证的。
当然前头的妻儿可能觉得委屈,也是明媒正娶,可自己夫君却是另娶了别人,自己给孩子没了亲爹,天道也太不公了些。
要解决这样的事情,也就两条路。
一条是给那对母子一大笔银子,让他们母子衣食无忧,女方也可再嫁司家愿意赔一副嫁妆;还有一条就是司朗的母亲与父亲合离,这桩婚事散了,之前那一桩婚事就还在。
整件事里,最委屈的是两个无辜女人,最尴尬的就是站在中间的司朗父亲。
司朗的母亲对司朗的父亲也有情义在,但为人高傲,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二十才不甘心的选了丈夫,因此对上这一桩糊涂事的想法也极为简单。
她喜欢司朗的父亲,可也知道当初成婚也不过是为了司家这一房有子嗣在,如今子嗣有了,她也不想做那恶人。
且司朗的父亲一直想要科举,但入赘商家就再也没机会,因此也愿意跟司朗的父亲合离,让他们一家子团聚,给他们一笔银子好过日子,让司朗的父亲有机会入仕。
这算起来,要真哪一日司朗的父亲高中了,司朗有个当官的爹,也不是不能受到恩惠。
为人母者,多愿意为子嗣计的。
等着司朗母亲彻底赢了司家其他房的时候,这事就提上了日程。
只是不知为何,司朗的父亲最后却没有同意,最后那对母子据说也回了复州,且拿了司家的一笔银子被好好安置着。
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开始不如以前见好,司朗的母亲始终对司朗父亲的妻儿耿耿于怀,觉得那对母子可怜,也对不起那对母子,数次闹着要跟司朗父亲合离,让司朗父亲回原配妻儿那里去,但司朗的父亲却是难得的跟司朗母亲争吵起来,始终不愿意离开。
这种事,换了一般的女人,许在心里就会窃喜,觉得是男人心中装着更多的是她,舍不得她们母子,可司朗母亲好歹是从小见惯江湖的女人,想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那般感性,对司朗父亲不愿意脱去身份去心心念念的科举反而有疑虑。
这般两边的感情就越来越差起来,也就在司朗面前还保持着恩爱的模样,司朗母亲更是暗地里嘱咐了掌柜的许多事情,就怕日后有个万一。
“可万万没想到,司家养了一头忘恩负义的狼啊!”掌柜的说到了这,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