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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朗跟张掌柜倒也不是真傻,只是陈郄跟刘喜玉处在高处久了,就陈郄穿越没穿好,也运道够强,总有站得住脚的地方,不知道底层人打拼的难处。
也不知道因这种难处,思维也多被束缚了。
就如司家拼了几十年,才一点一点的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即便是身份最为差的商贾,但讲真起来也比许多当官人家过得好了。
这种崛起太过艰难,艰难到容不得半点差错,一个差错跌倒,再要崛起就要重头再来,又不知是多少年时光。
得到的东西越艰难,就越令人珍惜。
司家几代人累积下来的产业,司朗和跟着司朗母亲的心腹都是丢不起的,不说司朗丢了之后会如何,就是那些个掌柜的,丢了产业再找一份全家吃饱穿暖还有银子赚的活干又有多大的机会。
不停地被这种想法充斥着的司朗与司家掌柜,又哪想得到、也舍不得把一切都放弃了,借着刘喜玉的势东山再起。
陈郄就没办法了,“那怎么办?让一个九岁十岁的奶娃子,今年年底去京城跟人家几十岁有经验有手段的老商人争?”
刘喜玉也觉得这事儿扯,可也毫无办法,“让下面的人代替?”
陈郄可不看好,“当下面的人能做上面人的主了,你觉得下面的人自立门户和欺凌的可能有多高?人心易变啊,少观主!”
刘喜玉无言了,陈郄又加了一句,“就是有卖身契在,当主子的管不了事的时候,这一纸约束真有用?又不是官奴,终究有可操控的余地。”
陈郄点了点桌子,“说来说去,别人的帮忙,只帮得了一时,真要做事儿还是得要自己站得住,可他才九岁,就算外表糊弄人,让人以为有十一二岁了,出门应酬能管用?旁人如何能重视他?好歹也得有个十四五了。”
“还有一点,你想过没?”陈郄抬了抬下巴问。
刘喜玉暗道你说都没说是什么,我从哪想到哪,就摇了摇头。
陈郄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帮司家,是还人情,可还到什么程度够?这是司家内部之间的争斗,老吴国公当初答应的条件有没有具体点的?是帮司家这一房,还是帮司家的的生意?”
“帮司家这一房,里面也有问题。你只是帮个忙,不可能插手进去做,不然迟早招是非,人家内部相争,你外部的在暗地里支持就差不多了,明面上好歹也得有个撑场面的,这一点他才九岁怎么办?”
“要帮司家的生意,真论起来,一个九岁的孩子,阅历见识根本不适合掌控司家,让度权利给司家旁支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可看他和张掌柜明显不愿意,这又该怎么办?”
刘喜玉听得这一串,终于忍不住了,“你当初干嘛多管闲事?”
看热闹把自己脚背给烧了,刘喜玉这两日的感觉是越来越不好,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到极致,顿时就认为是当初陈郄手贱才招惹来的麻烦。
陈郄摊手,“人家已经写信给老国公了,到时候就算你离开江南,也还得掉头回来你信不信?”她管不管这闲事,这事儿也得沾刘喜玉的身。
“信!”刘喜玉咬牙切齿。
信了的刘喜玉直接把刘管事给叫来了,把事情摊开了来说,“当初祖父如何答应的人家?是保人还是保产业?”
刘管事顿时也懵了,“就是答应一个要求吧?还记得当初老公爷说的是有难处就可拿玉佩去京城寻他。”
难处!难处!只要有困难的都算是难处了,可就没说个具体!
刘喜玉转过头看向陈郄,第一次恨自己不是段如玉,要是段如玉这会儿就不要脸的赖着不管是裴家大郎还是陈郄了,反正不要脸的才有人愿意擦屁股嘛。
就好像他祖父,出了名的不要脸,这会儿就轮到他给擦屁股了。
刘喜玉有点憋,倒不是陈郄要看他笑话,而是他祖父也不知道这是坑他多少回了,也就扶额道:“等祖父的信来了再说罢,这段日子,你让人盯紧了司家,有什么消息也都不要放过。”
刘管事应是,想来小公爷也知道这里面多麻烦,还是等老公爷表了态好。
“那铺子的事情?”刘管事又问道。
刘喜玉木着脸,看向陈郄。
陈郄情绪也不怎的高昂,就算是看了刘喜玉的笑话,“我要说现在就趁机收了,你们国公府会不会被人说是落井下石、谋算故交财产?”
刘管事已经知道答案了,“小公爷跟姑娘还要留在江南许久,那不如就慢慢寻摸了。”
陈郄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司朗呢?”
刘喜玉道:“在外院里住着。”
陈郄彻底服气了,“他不跟着张掌柜去收拢他娘的亲信,好想个章程出来,留在这还怕你跑了?”
要说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想着自家名声在人家眼里这般,刘喜玉也是没谁了。
陈郄也不想跟刘喜玉在这里废话了,这事儿必须得管,也得多方面入手,首先她得去教育教育司朗那小子了。
不过在之前,陈郄跟刘管事道:“司朗即便是没跟着他娘出门见识,可在蓬莱县里总出门过吧?就劳烦刘管事让人打听打听,这一位司朗到底是不是真的。比实际年纪看上去大两三岁,给人的印象也深刻,如此不同,总该有人记得点什么。”
刘管事立马又应声说是,他们要出手,这的确得是第一步。
陈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傅家表妹,“你也比司朗大不了两岁,若遇见这种状况,你该怎么办?”
活生生发生在身边的案例,不拿这个来开人眼界,拿太远的就更没用了。
人一辈子会很长,然而没有谁能够一帆风顺,能让人面对麻烦能够理智果断解决的,也只有经验和阅历。
陈郄自认为能教傅家表妹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经验都需要她自己去累积,即便她们日后会一辈子住在一起,她也不可能管她一辈子,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人生。
亲爹心怀鬼胎、族人倒戈相向、自己年岁还小,这让一直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比大多人厉害的傅十娘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厉害。
她从小掌家,那也是建立在她爹听她的,且上面有两个伯父给三房撑腰,族人不敢冒犯之下,与司朗相比,她曾经的困难都成个毛毛雨,完全不值一提。
如果当初父亲执意不停她劝,上面两个伯父无前程对三房虎视眈眈,她和司朗在同样的境地了,她是否还能顺顺利利的掌家?
要不能,她又当如何?
陈郄坐在那喝着茶,慢慢等傅家表妹的答案。
而傅家表妹到底也没让她失望,盘着腿想了一阵子,就有了主意,“既然家族靠不住,亲爹也心怀,身边又守着万贯家财,也幸好他爹是赘婿,他为什么不捐出来修桥铺路呢?旁人记得他的好,为了名声,当地许多名望人家都是愿意照拂他的,虽然日子不会比以前好过,更可能还会大大不如,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陈郄欣慰的笑了,当然不是觉得自己教出了傅家表妹,而是觉得傅家表妹的确是有天赋,这个选择可不是什么人在困境之外就能想得出来的。
“然后呢?”陈郄又问。
傅家表妹看向她,“司家的家产应该分现银跟铺面,还有田土。只要把铺面跟现银捐出来,江南多名望先生、致仕官员,只要请出他们一个出手来做这件事,剩下的田土,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强占吧?他虽丢了司家这一房几十年的产业,但至少命跟田土基业是保住的,要东山再起就不难。而且要捐出来的银子足够多,朝廷也会嘉奖,很有可能就会改变自己身份,不再属于商籍,等成了平头百姓,有名声在前,在江南求学也容易,日后不说进士困难,只要有个举人,要之前拜的是好老师,就能得举荐做个小小官员,也算兴盛门楣了。”
银子赚再多,也不如士人名声好,丢银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陈郄点头,“要是这样做,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他那个坏心的爹怎么办?”
傅家表妹也点头,“他爹是赘婿,就让他爹不当赘婿了呀。以后司朗怎么样跟他爹就没有关系了,律法上是这么写的。”
陈郄眨眼赞同,“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爹同意离开司家?就算他把所有的产业银子都捐了,那也还有许多田土,他爹大概要更舍不得离开吧?”
“这可是个难题了。”傅家表妹杵着下巴道。
陈郄也跟着杵着下巴,“这也还不是难题,更大的难题在,司朗不想放弃他母亲留下来的产业。”
傅家表妹睁大了眼,“啊?”
陈郄捏了捏她鼻子,“你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能把它给保住了?”
傅家表妹的反应跟陈郄一样,“他才那么大点,又撑不起来,身边没个靠得住的,能怎么保,他是傻啊?”
“可不是傻?”陈郄忍不住翻了白眼,“要保住产业,好歹先把掌柜的人心给收拢了,他这会儿正在刘喜玉院子里住着呢!就这么放心把这事儿交给张掌柜了。”
“张掌柜不管当初是不是跟着司老爷打下司家基业的人,到底也只是个下人,在别的下人眼里,他们是平等的,没谁必须听谁的。人都有私心,有上进心,就算是要帮主子,谁打头听谁的,这里头有得闹的地方。何况在这种危急时刻,当主子的要下人冒险给自己办事拥护自己,也总得露一面示恩示情,先把自己内部能团结的团结了,才再找外援。否则内里不稳,外面帮一把能有什么用?人家帮一把,也不可能帮一辈子,下面的人却是可能跟一辈子的。日后你手中也会有万金家业,要真要遇到这种境况了,你可别跟司朗这样犯傻。”陈郄趁机又教育起傅家表妹来。
傅家表妹还是替人说了好话,道:“他还小嘛。”
陈郄很想说你也还小,可你都知道取舍了,不过想想九岁,谁九岁不天真烂漫着,不明白也正常。
“可不是小,他娘都还来不及教导他就没了。”陈郄就叹道。
能撑起门户的女人,想来也是个极有自信的女子,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生死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说不得临走前有多遗憾。
傅家表妹立即爬了起来,“听说他开口说话了?妹妹去看看他,顺便劝一劝他了,可不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