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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最后的新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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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打开门,看到跟在罗诚身旁的郑思远,罗父露出了有些戒备的表情。生活上常年的挫折,让他对这个社会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

    “这是郑老师,是我参加的那个计划里,负责教导我们的老师之一。郑老师的家人都在国外,没有办法赶回去过年。而平时郑老师就对我们很好,工作本就很辛苦,如果除夕还要一个人过,不是太可怜了吗?所以我才把郑老师请到家里来吃年夜饭。爸,你不会介意吧。”不得不说,罗诚给郑思远安排的这个身份很好,而言语中也堵死了罗父回绝的退路。虽然罗父性格孤僻古怪,但是罗诚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把人赶出去这样的事,他还是不会做的。

    随着罗诚话音落下,郑思远微微欠身,歉意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小罗这孩子心地好,盛情难却之下,没提前给您通知一声就来了,倒是我考虑不周。就如果不方便的话,请直说,我就不打扰了。”这招以退为进更加让罗父无法拒绝,罗诚不禁暗呼高明。

    果然,罗诚的话说完,罗父的神情就轻松了下来,而听到郑思远的话,他连忙一侧身,让开了大门,伸手一引道:“郑老师您说笑了,这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罢了,反而是我们家粗茶淡饭的,您别嫌弃才好。来来来,外面风大,快请进吧。”

    两人进屋,罗父与郑思远分别落座,罗诚去泡了茶水后,罗父道:“我们家平时吃饭比较晚,所以现在还有一条鱼在火上蒸着,没做好。郑老师饿了吗?饿了的话,我们就先开饭吧,那条鱼晚些再吃。”

    郑思远道:“我平日吃饭就比较晚,况且客随主便,不碍事。”

    罗父点头道:“那就好。”然后转头对罗诚道:“这位郑老师,才像个老师样嘛。上次来的那个什么李老师,从言行举止上看,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个地痞流氓。你以后多跟郑老师亲近亲近,离那个李老师远一些,别被带坏了。”他边说边摇头,显然对李幺很不信任。

    确实,郑思远的穿着虽然普通,却干净整洁,谈吐温婉有礼,一看便知是有修养之人,更像是传统意义中的老师。而李幺,就像罗父所说,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地痞流氓,哪可能会是教书育人的教育人士。无怪当初李幺来的时候,罗父充满了怀疑。

    万幸这些话没有被李幺听到,否则以那个男人的小气程度……

    罗诚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也想离他远一些,但是就目前来说,我归他管,这一点暂时还不可能。”

    “这样啊……”罗父不由眉头轻皱。

    郑思远笑道:“罗先生不必着急,李老师虽然脾气古怪了点,轻浮了点,但毕竟年轻,也情有可原嘛。而且,就个人能力而言,他在我们这些老师中绝对名列前茅,小罗能跟着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呢。”

    心中还有疑惑,但听郑思远这样说,就目前对他的了解而言,他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罗父也就勉强安下了心,随即转换话题,与郑思远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郑思远自小便受过良好的教育,与人相处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自然舒适。而罗父当过兵,说话做事中规中矩,一板一眼,最讨厌的就是像李幺那般不懂规矩之人。这番遇到郑思远,相处愉快之下,他的话也不觉多了起来。

    他年轻时因为经商的关系,走南闯北,虽然最后生意仍然以失败告终,但经历颇多,见识自是不少。再加上他生活忽遇巨变,看尽人间冷暖,生出了不少感悟。与郑思远交谈间,让人觉得并非一个失意的中年人,而是一个饱读诗书,愤世嫉俗的哲人。

    郑思远不禁暗暗感叹,“她”当初的选择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非经商失败,性格大变,眼前这个男人行正止端,确实是一个托付终身很好的人选。

    从天文到地理,从政治到经济。两人各都见闻广博,可谓相谈甚欢,让罗诚完全插不上话。不过他虽然急于从郑思远处知晓母亲的从前,却也暂时没想好,要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问起,所以也不急在一时。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不远,李莎莎的房间中。

    “不是吧,一个上线的都没有?”鼠标在通讯软件中拖动了几下,却只发现一片灰色,电脑前的李莎莎不满地嘟起了嘴。

    “哎,也是啦,大年三十的,哪会有人像我一样,这么无所事事?”蓦地,轻叹出声。

    想到爷爷还在客厅中,孤苦伶仃的看着电视,她随即关了电脑,想出去陪爷爷说说话。自从她因为害怕寂寞,搬回来与爷爷同住后,她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年事已高的爷爷照料的。爷孙俩相依为命,感情非常要好。

    出得大厅,爷爷果然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在李莎莎看来,现在的过年节目做得越来越差,无聊透顶,但爷爷仍然看得很入神。或许对这样的老人而言,过年看节目,并非因为节目本身,而是一份回忆,一个习惯。

    招呼李莎莎在身边坐下,老人慈祥地摸着李莎莎的脑袋,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在房间里面玩你的电脑吗?我记得这些电视节目你也不喜欢看吧。”

    抱着老人的手臂,李莎莎娇憨道:“人家想陪爷爷说说话嘛。”

    老人一听这话,一张老脸乐开了花,乐呵呵道:“哎呀,我家莎莎长大啦,都知道心疼爷爷了。”

    其实老人很容易满足,只要晚辈对他们不那么疏远,一点点的关心都会让他们开心很久。

    李莎莎嘟着嘴,晃着老人的手臂不依道:“你说这话就好像人家以前不懂事,不知道关心你一样,人家明明一直就很关心你。”

    老人连忙笑着告罪道:“是爷爷说错话啦,我家莎莎最懂事,对爷爷最好啦。”

    听到这话,李莎莎才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看着电视,两人对节目里的内容讨论不断,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李莎莎这时才明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其实电视里播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团聚,坐在一起看电视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

    看得一阵,等到电视上的节目出现了空档,李莎莎这才有些奇怪地问道:“爷爷,怎么还不做饭?我都有些饿了。”

    却见老人摇摇头道:“今天咱们不在家里吃了。”随即看了看时钟:“嗯,也是时候出发了,你去换衣服吧。”

    李莎莎眨了眨眼睛,惊讶道:“爷爷你在外面定了菜了?怎么事先没告诉我!对了,定的是哪家店,没忘记点我喜欢的菜吧?”

    老人神秘一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好了好了,你快去换衣服吧。”说着,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思索片刻,还是不知道老人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李莎莎只好乖乖地回房换了衣服。等到她出来时,老人早已一身正装,等待多时。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次,老人还是笑而不语,她只好郁闷地跟着老人出了门。

    将大门打开的是罗诚,看到门外的人是李莎莎,他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是你?”这样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友好。

    “怎么,不欢迎我吗!”听出对方语气,李莎莎不爽地撅起了嘴。

    冷笑一声,罗诚还想与李莎莎斗一番嘴,却发现了少女身后的老人,连忙神情一肃,招呼道:“李爷爷,好久不见。”

    老人呵呵一笑,慈祥道:“是啊,小罗诚,好久不见。明明就在隔壁,你怎么也不来看看爷爷,爷爷可是很想你的啊。”

    老人的话让罗诚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这时,门内传来罗父的声音道:“罗诚,是谁在外面?”

    罗诚赶紧答道:“爸,是李爷爷跟李莎莎来了。”话音刚落,便听见内门传来一阵的脚步声,罗父已出现在了门口,望着老人有些局促地说道:“李叔,您怎么来了。”

    对罗父而言,老人几乎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如同半个父亲一般的存在。若非他因为生意失败以及家庭变故导致性情大变,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们两家的关系绝不致如此。

    如果说在他的父亲过世之前,两家的老人还勉强维持着交流的话,那么随着他父亲的过世,两家就几乎完全断绝了来往。因为父亲过世时虽然很平静,是自然死亡,但他还是觉得愧疚与自责。如果当初肯听父亲的,没有学着去做生意的话,现在的生活条件一定会好很多吧,父亲也不会死得这么早吧。这样极端的想法让他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李家几次善意的举动,都被他粗暴地拒绝,赶了出去,几次三番之后,李家也灰了心,不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举动,明明就住在隔壁,却几乎没了什么交流。

    虽然没有什么交流,却也毕竟是住在同一个院落之中,平日里难免会碰面。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便会低头快步走过,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可是因为长时间生活压抑而养成的古怪性格,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掉的,更何况,他也不想改,懒得改。

    看着日益老去的老人,他心中不免酸楚。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改变态度,去看望一下老人,尽一下晚辈的孝心。然而想到人家如今的家庭条件,他又会自卑的觉得,人家的生活已经如此富足,又哪需要你去讨好,反而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旋即作罢。

    而现在,站在门口的老人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仿佛没有看到罗父的表情,老人呵呵一笑道:“今儿个我们爷俩无处可去,来你家蹭饭来了。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看着门内似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他无端生出一丝感慨。房子一点没变,老友却已……

    没有时间多做感慨,听到老人的话,罗父已经将两人领进了屋,道:“李叔肯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欢迎呢。”虽然知道除夕前来,他多半不会赶人。但他明显有别于过去的态度,却让老人不禁替他开心了起来。

    刚一进屋,李莎莎就大叫了一声,道:“郑大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一声大叫惊得罗诚毛骨悚然,生怕李莎莎坏事,拆穿了他的谎言,连忙道:“郑老师的家人都在国外,这你是知道的。而培训计划给老师们的假期又短,让他不能回去过年,所以我想说一个人过年也太寂寞了一些,就把他请来吃年夜饭了。怎么,有问题吗?”边说,他边眨眼睛,给李莎莎打着眼色。

    虽然他平时很不喜欢李莎莎,但不得不说,作为青梅竹马,又是在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两人的默契还是有的。稍微迷茫一阵,李莎莎便清醒了过来,知道不能将组织的存在透露出去,给罗诚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道:“原来如此,郑老师平时教导我们也辛苦,罗同学你这么做是应该的,值得表扬。”

    对李莎莎一副嘉奖的语气很不爽,但听她改口称呼郑老师,便知道郑思远的身份不会被拆穿了,罗诚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老师跟之前那位李老师是一个机构的吗?”见眼前这人温文尔雅,老人还是无法将之跟上次那位粗鲁的李老师联系起来。虽然当时还有一位余老师在场,却都被那位李老师抢走了风头,印象不太深刻。在得到李莎莎的肯定后,老人笑着上去与他握手,道:“我家莎莎调皮,没给老师添麻烦吧?”

    “爷爷!”李莎莎不满地嘟起了嘴。

    郑思远微笑着与老人见礼后道:“莎莎跟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让我们这些老师轻松不少。而且,这两个孩子非常有天分,学习情况良好,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这一番令李莎莎脸红的夸奖直让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而自以为已经宠辱不惊的罗诚,面对这样虚假的评价时也不免有些尴尬。至于说出这些假话的郑思远,则脸不红气不喘,仍然一脸淡定的微笑。

    这时,罗父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在众人说话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将菜全部上到了桌上。招呼众人落座,面对一桌五个菜,他尴尬道:“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客人,菜可能不够吃。”平时都只有他父子俩用餐,除夕夜特意做了五个菜,相比起来已算丰盛,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不碍事。”老人摆摆手道:“咱们过来吃饭,也不会空手而来,我早就叫了外卖,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见罗父脸色一变,怕对方多心,以为他嫌弃这些食物,他又赶紧补充道:“要是你们正巧有事不在家,我们爷俩难道就不吃饭啦?幸好你在家,所以我们才能蹭这个饭吃,所以就当是两桌并成一桌吧。”

    大过年的怎么可能不在家?其实要说也是怕自己臭脾气发作,再次拒绝吧。知道老人为他留了面子,罗父不禁暗暗埋怨起了自己的臭脾气。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起。哈哈一笑,老人道:“菜终于来啦。”

    将门打开,将外卖一一拿进来,却发现只是一些寻常的家常小炒。知道这是老人不愿自己多心,刻意没有点一些很昂贵的菜色,罗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气氛热烈中,寻常的菜色搭配寻常的酒,众人却都吃得格外的香甜。见父亲难得地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罗诚心中开心,甚至都忘了最初的目的是想要询问郑思远一些关于母亲的故事。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李莎莎的笑容中,那一抹无法抹去的黯然。

    “果然,又是一个没有你们的新年。”

    心情正低落间,一阵电话铃声唤回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