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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天气，骤然降下了一场雪，雪花像飞舞的精灵，轻轻逶迤着。
金凤苑闹的后苑，沈惊鸿正身着一袭银色靳丝羊绒旗袍，外罩一件白狐短毛皮草，身姿袅袅飘然立于苑内，犹如一只银光粼粼的白鲢鱼，高贵脱俗，不染尘埃的绝美。
她手托着飞雪，片片雪花如洁白晶莹的花瓣合于掌内，在掌心的温热下，慢慢化作一泓清水。惊鸿掬起手中雪水，轻饮了一口，欣然道：
“这无根之雪是最纯洁无污的，天地间，没有比它更干净的。”说着，侧首轻咳了几声。
“姑娘，回屋去吧，雪地凉，小心你又染了肺疾。”婢女小燕细心得呵护道。
惊鸿转身莞尔一笑，抬手拂去落在长长睫毛上得雪珠，回到自己的厢房。房间内有些昏暗，小燕走到门边，把竹绿色珠帘挑高了一些，房间顿时光亮了许多。
卧榻旁的青铜炉里熏着名贵的螺子香、沉水香、栀子香等几味混香，这香料价值二三十块大洋，每日从未间断，她凝望着香炉吐出的缕缕薄烟，缓缓回旋上空，不禁想起了陆晋川和林香兰前几日说的话：
“金凤苑是日本军方的谍报机关，你潜伏进去，日方要你盗取我方作战计划书，你将计就计，我们……”
“惠子，藤田大佐交给我们一项重要任务，争取拿到上海驻军独立旅A作战计划！据军方可靠情报，这份作战计划书在副师长黄敬之手里，你想办法接近他。”
她是沈惊鸿，也是山口惠子。可是，很多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谁也不是。
略定主意，她收拾行头，端坐妆镜前仔细梳妆，镜子里的容貌依然美色不减。浓施粉脂后，比之以前清水芙蓉，更添了几分妖娆妩媚。
“姑娘，你真好看！我想古代的贵妃也就你这般模样吧。”小燕端着一面花鸟镜由衷赞叹道。
沈惊鸿端详镜中芙蓉面。展颜一笑。
忽然，珠帘哗然一动，林香兰摇曳着的腰肢挤进门来，稀罕道：
“惠子，黄副师长来啦。专点你这出戏，在贵妃厅摆了台。你速速换妆。”
沈惊鸿淡然应允。此时，她艺名沈柔。
她叫小燕打开珠光宝气的饰盒，拿来一身带着七彩水袖的华美戏服，依次穿戴后，抚镜一视，一位风华绝代的花旦美人赫然眼前。
这金凤苑的前身是家戏班，前来捧场的堂客，大半都是票友。这里的花魁也即当家花旦。沈惊鸿在老班主的调教下，身段唱腔。已是有模有样，加上她的倾城容貌，不唱已然迷倒那些风月之徒。
她今天要唱的戏是《貂蝉拜月》，饰演史上四大美女之貂蝉。她的肺病并未痊愈，但整个金凤苑只有她能唱好这出戏，替她出戏的小蝶被闹事的堂客几次轰下台。
沈惊鸿到了后幕，她隔着深红色幕布往戏台一瞥，只见台下桌子端坐几个人物，座中央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长官。正是林香兰口中的黄副师长，他身材伟岸，军服笔挺，温和自若得在台下品着热气腾腾的茶汤。表情十分悠闲。台上几个武生正使尽浑身解数，不停翻着跟头，甩着马尾辫讨着好。
听得里面锣鼓阵阵催促，惊鸿深呼吸了一口，换上绣鞋，对小燕说道：
“进去了。里面在催啦。”
“姑娘，快喝一口茶润润喉。“
在陆晋川的密切配合下，沈惊鸿一路无阻得拿到了林香兰口中的A作战计划书。她趁黄副师长还未酒醒，连忙出了黄敬之官邸，快步跨上停在官邸外林荫下的一辆黑色轿车。林香兰坐在车内，见沈惊鸿似乎得手，高兴得问道：
“惠子，拿到了？”
“嗯。”沈惊鸿点点头，她把一块像腕表一样的微型相机交给林香兰：“都拍下了，神不知，鬼不觉。”
“干得好，大佐会大大嘉奖你的！”林香兰哈哈大笑。
黑色轿车一会儿转进一条隐秘的里弄，弄堂很深，里面有多个拐角，四通八达，隐藏着日军藤田师团的作战指挥部。
林香兰在弄堂口下车，对司机说道：
“你们先回金凤苑，不必等我。”
说罢，车子调转方向，急速开出里弄，沈惊鸿狐疑得向后看了一眼，她揣测这肯定是林香兰与日军高层接头的所在，连视为心腹的她，林香兰也从未带她进去过。
沈惊鸿一路想着，车子已经转进了金凤苑。下车的一刻，她一眼瞄到了门外一个压低鸭舌帽的男子，她支开司机：
“次郎，你帮我去昌盛成衣行取一套衣服，辛苦你了。”
车子离开后，她快步走到鸭舌帽男子身边，激动得说道：
“晋川，成功啦！”
“我知道，你现在跟我走，留在此地危险！”
陆晋川一把拽起沈惊鸿的手。生怕她像一叶青蝶，再一次飞了。
“我不能走，我走了，身份不就暴露了？”沈惊鸿挣脱陆晋川。
“下一步，藤田老狐狸会派军进入我们的埋伏圈，损失必然惨重，届时你提供的伪作战计划书必然为日军识破，你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我现在走还不是时候，我会有脱身之计！你放心吧！”
“你是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活着回去！”他哽咽得说着，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把驳壳枪，放到她的掌心：“留着防身。”说完，他又深情得凝视了沈惊鸿一眼，很快又隐没在人流中。
沈惊鸿揣好手枪，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手枪藏在床底下一个首饰盒中。
风平浪静得度过几天，金凤苑像往日一般歌舞升平，沈惊鸿依然穿梭应酬在军政显贵之间。林香兰亦不动生色得张罗着金凤苑。
在这金凤苑外，藤田一郎拿到中方A作战计划书，便紧锣密鼓得准备发动进攻，妄图把上海驻军陆晋川旅部一举攻破。
这份陆晋川伪造的作战计划书，其实留有破绽，但这只老狐狸求功心切，他急于达一场胜仗来巩固他在本国天皇心目中的位置。他对窗抚琴，怡然自得，他手下的副指挥官立在身侧，却显得有些不宁，谨慎得问道：
“司令阁下，中国有句名言，兵在诡道。那陆晋川计谋多端，这份A”作战书，是不是还要再核实？”(未完待续。)